阿竹与徐如安和离的第二年,徐如安又因在官场里大放异彩而升了官,新帝为了彰显对徐如安的看重,赐下了旧镇国公的府邸。
徐如安便将那自己的表妹从妾室扶为了正妻,许是为了与承恩侯府打擂台,还将这登不得台面的婚宴办的声势浩大无比。
京城里的非议甚嚣尘上,一时间承恩侯府便成了舆论的焦点,连宫内的后妃们也在闲暇时议论起了这桩事。
“要我说薛家这位大小姐还是有几分气魄的,既是不愿自家夫君纳妾,便索性和离。”
后妃们各执一见。
“哪里是她有气魄?不过是没本事笼络住自己夫婿的心,又有一身傲骨不肯低头而已,和离后难道还能再嫁个比徐小相公更好的夫婿?”
旁人总以为阿竹会伤心难过,甚至会因为徐如安的仕途坦荡而生出几分后悔来。
可承恩侯府却是对这些流言蜚语置之不理,关起门来过日子,既没有去外头说徐如安的坏话,也没有再为阿竹择取夫婿的意思。
薛怀这一生中甚少有看走眼的时候,如今他时时刻刻都在后悔,后悔着自己为何要扶持徐如安这个门生。
他的才学与品行只好在朝堂这一亩二分地中,一论到做人之事,他实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单说把妾室扶正一事,便足以让那些膏粱锦绣的世家大族在背后讥笑他了。
“阿竹怎么样了?”薛怀自己不敢去安慰归宁的女儿,便总是询问瑛瑛女儿的近况。
瑛瑛不过莞尔一笑:“夫君不必担心,阿竹一切都好。”
薛怀总觉得瑛瑛含笑着说出口的这一番话不过是在安慰他而已,只可惜他没有任何佐证自己猜想的证据。
阿竹在人前总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甚至比闺阁之时还要再活泼好动一些。
近些日子来,她还在府里操办了个“女学”,择了一批家生子出身的丫鬟,让她们端端正正地坐在明堂里,听她这个老师传教授业。
薛怀曾派婆子们去偷听过阿竹授课的内容,听闻她教授给丫鬟的都不是《女德》、《女训》上的知识,心下只觉得万分怪异。
从前薛怀与瑛瑛只觉得《女德》、《女训》是规训阿竹,让她成为个端庄闺秀的手段,可如今经历了徐如安狼心狗肺的事迹,外头人却是笑贫不笑娼,只嘲笑着他们的阿竹。
薛怀与瑛瑛头一次生出了疑惑——《女德》、《女训》当真是该被闺阁女子们奉为毕生真经的教义吗?怎么瞧着倒像是泯灭人性的东西?
阿竹全身心地投入在“女学”之上,薛怀与瑛瑛见她如此高兴,自然不会出言阻拦她。
涧哥儿更是乐得高兴,日日围在阿竹身旁,一边给长姐端茶倒水,一边又要在丫鬟跟前摆弄自己在鹿麋书院学成的知识。
只可惜涧哥儿才在阿竹的女学里当了一日的讲师,就被薛怀撵去了书房,只听薛怀冷冷地抛下一句:“你既这么喜欢讲学,便讲给我听听吧。”
涧哥儿的这点学识在博闻强识的薛怀跟前实在是不入流,最后,他被罚抄了二篇文章,空熬了一整夜后便去瑛瑛跟前诉苦经。
薛怀早先便与瑛瑛通过气,无非就是与他说:“慈母多败儿,阿竹的性子比涧哥儿通透许多,将来即便我们走了,阿竹也能靠着我们积攒下来的家业自力更生。可若是涧哥儿不学好,非但无法庇护阿竹,也要把我们偌大的家业败个精光。”
瑛瑛知晓薛怀言之有理,可一时间又心疼起了自己的儿子,便道:“你待涧哥儿和阿竹也太迥异了一些,实在不必这样,涧哥儿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呢。”
夫妻二人互诉衷肠,便再度在儿女的教育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瑛瑛不在学业问题上为涧哥儿说话,薛怀对涧哥儿的态度也温柔一些。
翌日清晨,涧哥儿只抄完两篇后便躺在书房的躺椅上呼呼大睡,被薛怀踹开书房屋门后才醒转了过来。
他慌不择路地望向了自己的爹爹,哭丧着脸说了句:“爹爹,儿子错了。”
涧哥儿几乎已能设想到盛怒之下的薛怀会如何责备他,只怕是要让他抄上十几篇文章,或是拿了戒尺让他长长记性。
阴沉着脸的薛怀瞥了身前瑟瑟缩缩的儿子,一时又忆起昨夜夫人的谆谆教诲,便只能压下心头的恼怒,只道:“回院子里歇着吧,剩下的文章不必再写了。”
刹那间,涧哥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朝薛怀眨了眨眼,犹犹豫豫地说:“爹爹不罚我了?”
薛怀瞥他一眼,蹙着眉说:“难道你还想抄下去?”
涧哥儿慌忙摆手,朝薛怀行了礼个后便立刻跑出了书房,一溜烟地便消失在了薛怀眼前。
之后,涧哥儿便赶去了阿竹的院子里,像大爷似地坐在厢屋里观摩着阿竹给丫鬟们上课。
阿竹一身烟粉色罗衫裙,如瀑般的鸦发被她用个布绳随意地一扎,显得整个人利落又干练。
用涧哥儿的话来说,那便是长姐活像个说书先生。
只可惜府里的丫鬟们知识水平有限,虽全心全意地配合着阿竹的爱好,可却是怎么也听不懂阿竹嘴里的话语。
涧哥儿见状便在女学散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