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纪家请的私厨,水平不可能差,但纪雪城却觉得,今晚味同嚼蜡之程度更甚于中午。勉勉强强应付过去,她便要走。 纪文康也没多留她,只是在她临走前递过去一个包装袋。 纪雪城不解其意,打开里头的小盒子,发现是一对十字星铂金袖扣。 “下次见面,别空着手。”纪文康嘱咐她,“礼数要周全。” 袖扣外缘镶嵌了一圈细密的钻石,闪得很是晃眼。纪雪城眼皮动了动,启声问:“这对袖扣,您什么时候买的?” “前两天。在旧金山的店里看到,看着很合适,就买了。” 合适。 合谁的适? 纪雪城沉默着将它们收起来。 * 回到家里,天早就黑透了。 纪雪城按开指纹锁,摸着黑在玄关处换鞋,随手将包甩在沙发上,然后才打开客厅的落地灯。 她极偶尔回旭山别墅,多数时候住在这套市中心的公寓,离上班的地方只有十分钟车程。 这套房子是她刚回国工作时,纪文康送她的礼物。面积近两百平米,虽然远远不及旭山的独栋,但是对于独居的她,已经不能更富余了。 除开大一那年不谈,纪文康在给她花钱这件事上从不吝啬。从小到大,她一路读国际学校,每年学费大几十万,还有各种专项兴趣班、冬令营夏令营,纪文康撒钞票撒得眼睛也不眨。 十二三岁那会儿,同学之间已经开始懂得攀比,纪雪城难能免俗。 鞋子、背包、手表,各类叫得上名的限量款,只要她想要,没有一天以内到不了手的。 向娟一度担心这样娇惯太过,便刻意对女儿管得严一些。纪文康却不以为意:“女孩子嘛,就是要富养,又不是男孩子。吃不了太多苦的。” 纪雪城当时年纪小,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变化始于她的母亲去世。 那年纪雪城十四岁。 自那以后——也有可能是在此之前——纪文康身边的女人没有重过样,他成为了可以同时出现在报纸杂志财经版和娱乐版上的人物。 父女之间本就不深厚的感情变得更加淡漠。等她长到十八岁,纪文康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尚有些用处的亲生女儿。 纪雪城去英国留学前,一切都已经被打点得清清楚楚。高级公寓配有做饭和打扫两个保姆,她不用为了读书之外的任何事情操心。 直到纪文康得知,纪雪城没申请他选定的专业。说好的文学,变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神学与宗教学。 “什么莫名其妙的专业!”纪文康罕见地在她面前动怒,“马上给我改回来!” 纪雪城低着头,不吭声。 “谁教你学这个专业?”他沉着脸问。 纪雪城知道他在想什么。 向娟从前信基督教。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妈妈托梦给我,说她看见所有负心汉都要下地狱……” 一个耳光落在她的脸颊上。 那天开始,预备好的所有优渥条件消失,她连卡都用不了。 十几年的娇生惯养教会了她认识所有的名牌包包,却没教会她怎么在琐碎里谋一份生活。纪雪城在十八岁这年,第一次开始为温饱发愁。 浴室的玻璃镜前,纪雪城一边吹头发,一边恍恍惚惚地回忆那段日子,惊异于自己当时的倔强。 日子固然艰难,但她靠着勤工俭学和小姨的接济,硬是撑了整整一年没向纪文康低头。 直到某天小姨给她带来消息,说纪文康在国内,好像还有个孩子。 得知消息的那晚,她在学生公寓里独坐了一夜。 第二天,她用身上剩余的所有钱买了一班回国的机票,站在旭山别墅门外等了足足十个小时。 面对着一年没见的纪文康,她用尽毕生演技,声泪俱下地认错。 纪文康刚刚开完会回来,西装革履,鞋不沾尘。隔着几级台阶俯视纪雪城,他轻声说: “知道错就好。” “你记着,听话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等到再次飞往英国的时候,纪雪城又变成了吃喝不愁的大小姐。 她开始啃读经济和管理专业的课程。 能蹭的讲座和专业课,她一节不落,实在去不了,就辗转托人借笔记,在图书馆读,在寝室读,在露天广场读。 那时候还没发明出“卷王”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