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思殿偏安一隅，穿近道去文德殿只需半盏茶功夫。 官家喜爱丹青，初时为便于听侯召见而设立到此处，如今成了丹青手梦寐以求的入仕之所。 虽说是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后三院格局。内辟凉亭、水榭，据说是供画师们遥想发思，疲乏休憩之用。 平日里，除了轮值的官员在前殿办公，其他人均在后院一方斗室里，少有闲杂人等走动。 还没进殿，楼希夷就听见里面人声嘈杂，似是在争吵。 走进去，见庭前围着一群宫人，争得面红耳赤。闻声而来的画师们，则立在廊下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这等情形要放到别处，哪里容得下宫人如此猖狂。 但睿思殿却不同，最高长官是翰林院丰老学士，实际书画一支却分派给楼待昭与内侍省都知共同辖下， 都知大人所隶事务众多，平日里来去匆匆，与众人也难见一二。 画师们又惯于昼伏夜出，关上门自然没那么多规矩可循。 为首之人面生，一副尖嘴猴腮，看面相就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前些日子已通达到了各殿，要及时勘查各处损害，你等懈怠！如今闹出这等事来，是睿思殿的分内之事，哪里还好意思再来指使我等。” 站他对面的老太监夺声驳道，“孙二你身为后苑勾当官，掌宫中苑囿、池沼、台殿种艺杂饰。平日里推三倒四也就罢了，如今出了如此大事，你还敢倒打一耙撇清干系！” 围观诸众听了，交头接耳纷纷附和。 楼希夷认得说话人是前殿的代班太监姓张，在睿思殿当值多年，管理拱侍殿中、备洒扫之职、役使杂品者。此刻被对方这般本末倒置，气的声音颤抖。 那瘦脸原本只是个善习补的工匠，老家与贵妃娘娘祖上同出一地遭了提拔，平日里各殿求他办事都得拿银子开路。身后有主子撑腰，自然没将这小小的睿思殿放在眼里。 “老匹夫！瞪大你的狗眼！我等可不是你睿思殿住着的那帮呆子大人们，受你差磨！” 说罢带人就要硬往外走，睿思殿诸位赶紧拦住…… 众人撕扯中，听见一声“哎呦呦！” 低头发现，张代班脑袋撞倒在庭前的石栏上，顿时鲜血顺着眉角流了下来。 眼见出了血案，众人才散到一旁。 只是殿前满地狼藉。昨夜雨后，原先放置在廊下的一排盆景，被砸的稀巴烂，随处散落着木桁、泥土及瓦片。 主殿北面的窗桁敞着风口，上方的窗纸不知何时已被刮走，留了个“春”字要掉不掉的还悬在上面。 楼希夷掌殿两年，对殿中之事也有所了解，平日殿内的宫人们打扫、杂事还行，要论起来修缮房屋，哪懂抹灰安桁的差事？ 楼希夷正思量应对之法，平空却杀出一道绿影。 “你等直娘贼，本童子陪你拼了！” 只见一个绿衣小宫人叫嚷着，一头撞向孙二，结结实实地将孙二撞个正着，疼得龇牙咧嘴。 没等小宫人跑开，就被孙二反手撸着脖领子逮了回来。 小宫人绿色的宫服罩在细溜溜的身板上，顿时像个小鸡崽一样被隔空提溜起来，但临危不惧、勇敢异常，四肢挣扎着还朝敌人吐着口水。 孙二如今身份水涨船高，哪里见过此等不敬之人。 眼睛一眯闪过一股狠劲，今日在场老的老、小的小就敢跟自己叫嚣，再不给这小子点苦头吃吃，就不认识你爷爷是谁了？！ 招手一拳朝小宫人脑袋砸去，孙二蛮力出身，众人猜测这一拳下去，定是夺舍去小宫人半条性命。 就在此刻，一人突然扑了过来，要护下这小宫人。 “楼待昭——” 众人惊愕，廊下的画师们慌了神跑过来大声呵止。 眼见即将血溅四处，就听“嗖”的一声，孙二突然泄力，抱着手腕滚倒在地。 众人后知后觉，门外不知何时进来一队护卫，为首的头目一身虎头铠甲，快步上前将楼希夷扶起。 “宫中何等之地，竟容你等公然行凶？！”头目威风凛凛。 眼尖者顿时认出，此人乃是殿前司指挥使万业，手段狠辣令凶人丧魄，又因虎头金甲加身，人送“虎冠之吏”之名。 诸位见来的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狠角色，一个个跪地求饶。 此刻孙二已面如死灰，冷汗止不住淌下，方才哪怕这万大人再偏开一寸寸，他这手算是彻底废了。 画师们置身事外自知不妥，上前施礼要做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