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容易,做个好人却难。 正如,他不会就此原谅一位抛弃儿子二十载的母亲。 正如,他如今仍旧是个人人避闪不得,心生畏惧的世子。 破开了心,或许旁人瞧着也是黑的。 无人知晓他入府的真正目的。 “何以见得?” 他在身后圈椅坐下,语气难得忽然轻快了起来。 程朔想了想,“属下原先只觉得世子寡言沉默,或许和原主子如出一辙,却不料到底还是心存良善,不仅是在寻江姑娘一事上,世子对我们也很是照顾,甚至还替湘雪姑——” 裴千衡眉心一凛,拦声打断:“前面吩咐你去的事,如何?” 程朔点了点头,“属下已经去了京中最好的一家布坊……” 见裴千衡锐利的目光扫过,他马上悬崖勒马,“噢,是、那、那个,属下去了聚本堂,询问了掌柜的。但是……” “如何?” “但是掌柜的却说,湘雪姑娘并没有典当过什么东西,而是来询问一枚玉镯。不过如今那枚玉镯已经被人高价买了回去,想来是赎不成了。” 既然不是典当玉镯,这种小事又为何要瞒他? 她又和玉镯又什么关联?为何有人会高价赎走? “可知是何人?” 程朔摇头不知。 两人在书房的交谈尚未结束,房外便忽然传来了几道错乱的人影。 只听庄临声线紧张,在书房外抖声:“世子……” 裴千衡闻言,也知晓今日凌烟堂甚是热闹,午后来此的人却是不绝。 推门而见,他却只瞧见了跟前站着一个不到他腰身的女童。 女童穿着一身白底绡花的衫子,挽了一个小巧的发髻,抬头看向他时,发簪上的流苏随之摇曳。 她是二房的小女儿,算起来,也算是他的妹妹。 裴绵绵手上还握着今日在外头买回来的竹蜻蜓,半点不怯生,眨巴着双眼,抬着下颌指着眼前高大的青年。 大概是以往便和二房甚少往来,无知者无畏,小孩子倒是胆大,丝毫不知这个兄长原先在府上是如何待人处事。 “大哥哥,”裴绵绵上前仰视着他,“我听她们说,皎皎姐姐说来你这里还东西,她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呀?” 皎皎姐姐? 裴千衡扫视过身后的两位婢女一眼,两位立即垂下头,颤抖道:“世子赎罪,是三小姐执意要我们带她过来的,她只是想尽快找到湘雪姑娘。” “皎皎?” 婢女答复:“是、是湘雪姑娘的小字,三小姐说喜欢这样子喊她。” 原来,她是有小字的。 裴千衡呼吸迟疑了一瞬。 似乎每次遇上沈湘雪,她总是有让自己疑惑和意外之处。 不露痕迹,但却又是破绽百出。 她究竟,在隐瞒什么? 婢女连忙上前拉住裴绵绵的手臂,轻声道:“三小姐,我们回去可以吗?” 裴绵绵固执地摇头,继续抬首看着冷冰冰的兄长,小脸严肃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把皎皎姐姐藏起来了?她在哪里?” 到底也是自己妹妹,裴千衡扫过疑思,嗓音平淡,“她还有些事,稍后便回去。” 一旁两位婢女见世子这般松缓解释,连忙拉着自家小祖宗往外走,连声哄着,“世子都这般说了,三小姐,我们快走吧。” 裴绵绵到底也懂了些道理,几句话下来便劝着下了台阶,可朝外还未走几步,又灵巧地从婢女手中挣脱,随后又跑到裴千衡跟前。 她将手里的竹蜻蜓塞到裴千衡手中,奶声奶气道:“大哥哥,那这个,你帮我交给皎皎姐姐噢,我送给她的。” 掌心莫名被填上一物,待他还未做任何表态,小姑娘已经被连声致歉的婢女带了下去。 裴千衡随后回房,将竹蜻蜓搁置在桌上,默了默。 “出来罢。” 却迟迟不见里头之人将玄关转动。 大概是隔音较好,她未曾听见。 玄关缓缓打开,一阵凉意从里间袭来,裴千衡缓步走了进去。 他一眼望到底,的确未曾看到半个人影。 只有曲折的过道里,一盏盏直通向外的烛火,还在恣意跳跃着。 随后,他的目光留意到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身子,岿然不动。 原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