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约卯正时分,顾谨元就醒了。 他才蒙圣遇,前阵子靠着军器监假账一事,被指派到吏部任职,初来乍到的,一时倒懈怠不得。 只是他一动,难免惊扰谢明姝,后者也随之起身,身着里衣,亲自替他整理衣冠。 “这些事情让清风和红芍他们来就是了,你昨儿睡得晚,离请安还有些时辰,回床上睡吧。”顾谨元拦道。 “你怎么知道我睡得晚?”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是个人都能感觉到。”顾谨元解释道,“对了,去抱佛寺的事,我想着你一个人怕是不好开口,还是等我回来,晚上去跟娘请安时说吧,至于纳妾的事,你再怎么做主,也绕不开我,若娘真提起来,你不乐意,我在一旁劝着,多少和缓些。” 听他这么说,谢明姝转念一想,也点头道:“行吧,那我等你回来。” “好。” 说话间,谢明姝替人戴好发冠,披了外衣送人出门,再进房里时,脸色倦怠,却没什么睡意。 “时辰还早,少夫人要不还是小憩一会儿吧,您昨儿没睡好,又起的这么早,这要是熬坏了身子,那是吃什么十全大补丸都没用了。”红芍搀着人进来,低声劝道。 一旁的红药也跟着附和两句,在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劝说下,谢明姝还是上床又憩了一会儿,待外头天色渐亮,才起身梳洗一番,选了件榴红百蝶穿花的上袄,下身罩着翡翠色纱边的长裙,齐至脚踝,露出一双浅紫色双鱼面的绣鞋,再加上一身的头面首饰,珠钗环绕,熠熠生辉。 只是这么打扮,旁人不说,去请安的路上,遇到大嫂赵氏,就头一个有些吃味了。 “我说二弟妹,阖府上下都知道你嫁妆丰厚不假,也不用这么显摆吧,倒衬得我这个大嫂有些拿不出手了。” 谢明姝笑了笑,没有搭话。 大嫂赵玉蓉,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素来眼高手低,是个爱占小便宜又嘴碎的性子,只是一般官宦人家出身,父亲时任礼部侍郎一职,寒门子弟,母亲是世族旁支,离主脉拐着好几道弯的亲戚。 听说当初替大哥顾远桓择妻时,有好几户人家的姑娘,赵氏在其中既不出挑,家世也不显,可最终婆婆楚氏还是敲定了她,嫡母之命难违,顾远桓就算再不满意,也只能点头认下,将人娶进门,待生下一子一女,才站稳脚跟,只可惜后来儿子夭折,人也疯了,被休弃回了娘家,倒是因此捡回一条命。 “怎么?二弟妹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这个大嫂说了?。”见她不说话,只一味地冲自己笑,赵氏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家世再好又什么用,还不是肚子里没货。 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哼唧了两句,多少舒心几分。 谢明姝尚不知她这番心思,回道:“哪里的话,不过我这身衣裳,都是去年做的,再不穿,只怕穿不得又浪费了,倒不是特意穿出来,在大嫂你面前显摆的,再者,这些东西,不过尔尔,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大嫂多虑了。” 赵氏一听脸色就差了,这哪里在说自己多虑,分明笑自己眼皮子浅呢。 她正欲说什么,谢明姝话头一转,提起那件琉璃宫灯的事,先是说灯芯坏了要拿去修补,又问她昨日娘家人上门的事,可有什么难处之类的话,听得赵氏一阵心虚。 昨儿娘和妹妹来,一是自家妹妹喜欢上了那盏琉璃宫灯,自上次在自己那儿见到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昨儿专门来想多看两眼的,二则家里打算替二哥捐个官身,过来探探门路,只是这些,哪里好跟谢明姝多说,当下闭口不言,只听人边走边聊,随意应上两句,不多时,凝晖院就到了。 楚氏的脸色不大好,见两人来请安,一个好脸色也没给,由着儿媳伺候用完早饭,便挥了挥手,让人离开了。 “茯苓,你说我这样究竟对不对呢?” “夫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公府,还有世子爷,三公子和四姑娘着想,自然不会有错。” “那就好。” 楚氏说罢,悠悠地叹了口气,便由丫鬟扶着进屋去了。 到了晚间,顾谨元从外面回来,和谢明姝一块儿来陪楚氏用晚膳,顺便提了去抱佛寺的事,说是去烧香祈福。 可楚氏知道,十有八九是带人出去散心的,自己这个儿子,出身尊贵,自幼得名师教导,自身又勤勉,是以才学品貌在东都诸多勋贵子弟中,都属拔尖的那一个,唯有一点儿不好,用情太过,几年前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白芊芊,却又来了个谢明姝。 旁的不说,三年不曾有孕,屋子里也不备几个伺候的丫鬟通房,更别说有身份的妾室,这样下去,嫡孙庶孙都没什么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