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蒲煜均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哄小孩一样拍拍她的背。 直到她哭累了,想停下来了,蒲煜均才不舍地放开。 他轻轻于念逅耳畔,柔声问:“怎么了?” 念逅在他胸前摇摇头,蹭了蹭她的眼泪。 松开蒲煜均怀抱的那刻,他又递来一张纸。 念逅边擦边说,语无伦次,“蒲煜均,我知道在医院里共情是大忌,但是但是啊。” 哭得让她缓了口气,“我看到周恋老公一遍又一遍为她擦拭身体,一遍又一遍跟她说话,我就受不了了。我看着她一点点变好又一点点变差,那种死亡的无力感,我真的忍不住。”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在医院哭了,我知道我不能哭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蒲煜均,我是不是特别没有用啊。” 话罢,蒲煜均温和笑着,拿出纸替她擦拭眼泪。 他开口:“其实共情是善良的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任何人看见那种场景都会忍不住,你不用因为你是医生而有任何负担。” 蒲煜均悄悄弯下腰,看着念逅红肿的双眼,“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 念逅吃过饭后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 套着毛绒睡衣,靠在飘窗上。 念逅拿出周恋写给自己的信,虽然她已经有了准备,但拆开信后,还是忍不住落泪。 这是一封夹杂着感谢的告别信,内容不长。 “亲爱的念逅医生: 我是周恋,很抱歉没办法成为你的第二十九个痊愈患者了,最近谵妄后的嗜睡时长越来越久,清醒的日子越来越短。 真害怕到了离别那天,我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一定要在清醒的时候,写好想对你说的话,首先谢谢你将满身泥泞的我拉出了那个沼泽,然后谢谢你告诉我怎么给一一留下一个完整的母亲,我知道我没办法陪她长大了,只能套你的话,用影像的方式记录我作为母亲该做到的事,告诉她我永远没有走远。 最后我想说,念医生再见,很高兴能在生命的最后遇见你。” 信的末尾是周恋的落款,念逅读到这早已不知擦了多少遍眼泪。 电话铃声响起,是肾内科吴医生。 念逅看着这个备注,愣神良久,直到快挂断的最后一刻她才接通这个电话。 毫无意外,电话那头是周恋的死讯,她永远地离开了。 2023年12月7日晚18点37分,周恋因抢救无效死亡,年仅24岁。 在这个没有下雪的大雪节气,她永远停留在了自己的24岁。 而下一个冬季节气,就是她出生的冬至,一年里夜晚时长最久的日子,此后白昼来临。 周恋她终究连自己25岁的生日都没过,就离开了人世间。 留下岳星明和刚满3岁的女儿,在这个世上孤独地流浪。 *** 五天后,周恋的葬礼。 天空阴沉沉,厚实的云层衬出葬礼的忧伤,雾朦朦的雨滴飘下来。 念逅第一回参加患者的告别仪式,她穿上一身黑色羽绒服,在花店挑了一朵开得最美的白色山茶,那是周恋生前最爱的花。 与其说她们是医患,不如说她们早就是朋友了。 葬礼在墓地举行,这里绿化很多,周恋睡在一棵榕树旁。 看得出来岳星明花了大价钱。 葬礼上人不多,岳星明牵着一一的小手站在树下,一一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盯着地上的墓碑。 念逅撑着透明伞,来到他们面前,浅浅鞠了一躬。 向里走的时候,岳星明突然叫住自己。 他问:“念医生,我想知道冬至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她在的时候我尊重她的隐私,她走了我想弄清楚原因。” 念逅心里一颤,哽咽道:“抱歉,周恋她并没有告诉我。岳星明,她一定不想看着你一直沉迷在悲痛里。” “我知道,为了一一我会好好活着,”岳星明昂起头,细碎的雨滴打在榕树树叶上,他捎带哭腔,“只是我在想,如果我老得掉了牙才死掉,她肯定不会记得我了。” 一一看向岳星明,撒开他的手,抱住他的大腿,稚嫩的童声安慰:“爸爸,妈妈一定会记得我们的,她不是说了如果有下辈子,还跟我们做一家人。” 岳星明撇开头,用手悄悄擦掉眼角的泪花,蹲下身揉揉一一的小脑袋,“一一,爸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