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离开怡红楼后,张一化一人在大都街上走着。即是深夜,繁华的大都也还不至于静无一人。走到街边一处,几名男子外加两名女子在斗酒。不知为何,突然心中涌出想偿偿酒的味道。向来极克制的他,在越过夜摊时,只略一停顿,依然还是扭头离开了。 一颗心闷闷的,于是又继续朝郊外走去。悠悠走了许久,心续还是不宁,越想越多,也越想越远。柳飘飘的话一直在耳边缠绕,一个风尘女子,都能如此坦荡义无返顾,自己却左右徘徊,顾及算计。 天边升起一颗启明星,张一化长嘘出一口浊气,终于收回心续,转身往回走。 每个人都在赴死的途中,有的快,有的慢。自己由于修行,或许能多活些时间,可是和苍茫寰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月隐对自己生命长短都已然放下,自己常号称修行人,却如此在意形寿,贪恋短暂的欢愉,实在有违当初在玉峰山所发的誓言。 天开始慢慢大亮,等张一化再回到城区时,周围又开始了往日的热闹喧哗,恍惚中似过了几个春秋。 路过一个水果摊时,张一化拿起几个樱桃,轻轻的闻了下。一股淡淡的香甜味,微闭双眼,嘴角轻扬。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外面似包了一层白脂,太美,但一看便知是男人的手。此时略带神经质般,在红红的樱桃上挑挑捡捡,像个快乐的少年郎。 “老板帮称一下!老板?” 温暖俊美,有如阳春白雪少年,这样的张一化,早已看呆了周围的商贩。被问的那名商贩被身边人推了一下,发觉自己失态后,慌忙掩饰方才的尴尬,拿出称来胡乱称一下。等张一化走了,手上还保持着方才接过银钱的姿势。张一化的手向来都是温热的,有意无意的指间碰触下,有如少女肌肤一样。 “喂,小东,人家都走了,还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年轻的商贩终于回神,将心里的感觉俏然隐藏。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悸动,犹豫了下,小心的问道: “那个……刚才那个人是谁?怎生的如此好看?” “呵呵,你问我倒问对人了。若说这个人,来头可大了,听说人家可是从仙山上来的!” “仙山?” “恩,就是玉峰山啊!” 其实他不过是人云亦云,见张一化气度非凡,最近在街上倒也见过两次,早有好事的人开始打听。但是他的身份,终不过是几个人妄自揣测而以。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早年在玉峰山下呆过,曾跟他描述过玉峰山仙人的事。此时也就顺理成章,编排张一化出自玉峰山了。 “玉峰山?”叫小东的商贩,露出了不亦察觉的惊讶和喜色。 那人却以为他连玉峰山是哪里都没听过,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于是自然开始为那叫小宝的商贩普及一番: “你还真是只读圣贤书啊,玉峰山都不知道。听说那山上的人都是当世仙人,没成仙也快成仙了的。我一个远房亲戚,就在玉峰山脚下做生意,后来到大都来做买卖,名头可大了。我这亲戚啊,是上至朝野,下至百姓,谁家寡妇被男人敲了门都知道。去年冬天,就年身边那会,还请我去他家做客。好家伙,那院子大的,没丫头婆子带路……” “诶……你去哪?你上哪去啊……” 那人还想再说下去,却发现小伙子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只留下货摊在那一动不动,听着他继续吹牛。 那个商贩小伙,人唤小东,原名叫花金财。因为父亲人称老东,所以他偶尔来接父亲班时,大家便叫他小东。他家过的虽贫乏,但他父亲老东却是不甘于命运的人。天子脚下,见得最多的便是权贵,而自己又在生活最底层,不甘之心也难免有之。 老东已经四十出头了,十七年前讨的一个媳妇,由于嫌他穷便跟人跑了,如今就剩下这么个儿子。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于是便将期望寄托在花金财,这个小东身上。老东一直咬紧牙关,也要坚持让这个儿子读书上学堂。 今日,也像往常一样,自己去进货,让小东帮忙代看一下摊子。可是一个小小的机缘,便从此改变了这位少年的命运。是福是祸谁又能一概而论呢? 小东气喘嘘嘘的追上张一化时,已经只剩喘气了,话一直梗在胸口说不出来,只扯出断断续续‘仙人’两个字。见张一化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自己,急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生怕眼前人跑了,从此错过,于是一把抱住张一化的腿,仰着头喘气回力。 张一化心中百转,见这少年耳虽小,天门却高而饱满,头顶两个大旋,后骨突起。眼睛灼灼,由于方才的追跑,满脸涨得通红。看来他修行机缘已到,今日若不指点一下他,恐将来误入歧途。 而在此时,周围已开始有人向他们看过来。张一化并未将小东扶起,或者直接走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