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该从哪里起头?
大概是五百年前,它来到这个世界,逃过天道的清除,遇到模样尚称得上年轻的宗主,看着他把妻子摔在地上,意图杀了被她护在怀里的女儿说起。
那时,它还只是它。
“杀业——过重,恐怕——今生、无子——”
它用刚刚学会的发声方式,骗了那个道貌岸然的修士。
伸出像是藤蔓的感知器官,和他做个了交易。
“我来帮助你、获取、想要的。实力,孩子。”
“我需要——食物、供养。”
“我需要——灵力、维持。”
“我需要——名字、存在。”
从那个时候起,它变成了祂。
第一次,得以在这个世界喘息。
祂成了玄赤宗的神明,依照先前的承诺,赐予玄赤宗修炼的秘法——祂的一部分。
神明不会正视地上的蚂蚁,自然不会真心帮助谁。祂所做的事,只有播种,不感兴趣的直接吸干,喜欢的包裹进体内赏玩。
以及在杀了无数婴孩后,确认女修重新怀上的孩子的性别后,一并种下种子。
男婴在出生时,就已是被选定的寄生体。
也就在此时,祂闻到了天道气运的香味,更换了目标。
熟练地偷袭,操纵强大的修士开始屠杀。在即将品尝到美味时,遭受到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大乘期修士几近绝望的爆发,惊扰天道,祂如同丧家之犬,龟缩进玄赤宗的塑像里。
明明是蝼蚁,微不可视的蝼蚁,竟能伤到祂,竟能让天道察觉到身为异物的它。
祂感到憎恶,它感到恐惧。
祂带走了油尽灯枯的母亲产下的婴孩,在红衣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对晏寻说。
“你的孩子、有劫难。我为你找寻替身。照我说的做,三百年后再换回来,他将此生无忧。”
它是窃取气运的小偷,祂是纷乱棋盘外的执棋者。
笼中孩童即将遭受的三百年苦难,不过来自神明的虚虚一指。
这些东西,几乎是被硬塞一般,灌进殷晴乐的脑海。
……难怪,晏寻被吸干,晏宿元的身体却是完整的。即使青崖砍了他的脑袋,也能复原。
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却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开了个洞,塞满不属于她的记忆。
“来。”
一双手伸在她的眼皮底下,声声轻慢。
“成功的孩子,如我所愿,让他爱上你。不合格的个体,培养了那么久,制造那么多的机会,全部错过。”
“不过、不要紧,我宽宥你,我的孩子——”
“只是,在外游戏的时间太长,你该回来了。”
殷晴乐掌中的手机静默无声,青绿的竹屋中,只余少女颤抖的声音:“从一开始都是假的?无论是手机,还是白板,都是你?我看
到的,接触到的信息,都是编出的谎话?”
她做的事,说过的话,可笑得像是被飓风挂至半空,以为自己长出翅膀的游鱼。
神明嘲弄她:“不过是我分化出的个体,套上皮囊,染了七情,居然以为自己是个人。”
它朝她伸出手,躯壳从正中裂开,招摇着引她回归。
脑海中的记忆反反复复,蚕食少女所剩无几的理智。殷晴乐仿佛成了一个面人,被搓扁揉圆,任那位高高在上的,自称神明的上位者摆布。
它能轻易把她化为与肉块,却仁慈地让她自己回归。殷晴乐被威压震慑得无法站立,几乎要弯下膝盖。
“你是几号。”她躬直腰背,抬头问。
神明没有回答她。
殷晴乐放大了声音:“告诉我,你编出来的人工序号,是几?”
“……”
小姑娘弯起唇角,笑了。
“什么嘛,还真是一个诡计多端的怪物。”
殷晴乐终于明白,为何手机会在这段时间反复提示她,让她不要受外来物的干扰,坚信自己的存在。
它并不是《问天道》中的存在,于穿越伊始就能入侵她随身携带的手机,在天道的注视下隐藏自己。再度入侵手机,屏蔽住引导她的人,并非难事。
“让你失望了,你现在吃不掉我。”殷晴乐笑盈盈地说,“我和你都不是这个位面的存在,哪怕再弱,也没法轻易把我纳入囊中。我需要先否认自己,才能成为你。”
“这可真是一个精彩又合理的谎言,我差点儿就相信了。你想让我做什么?操纵我去享用你的猎物,还是单纯觉得自己的计划失败,在无能狂怒?”
神明的皮囊面无表情。
那本就不是属于它的东西,哪怕震怒,也不会扭曲肌肤和肉块。晏宿元的下半具身体突然散开,化为铺天盖地的暗涌潮流,向殷晴乐压来。
殷晴乐感受到无止境的恐惧和压迫,她从不敢直视外来物,光是和它在地脉冒尖的部分接触,就足以当她失去冷静与理智。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几乎被杂念淹没。无数不可言说的东西落在她肩头,拖拽拉扯着她,压倒她,迫使她匍匐在地,陷进深潭。
神明教她:“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