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了?!”她在身侧悄声道。
阮朝汐没应声,视线飘去旁边,洁白;耳垂泛起浅色绯红。
“替我瞒着。别声张。”
“我替你瞒着有什么用。十二郎还是那个毛躁样儿,大白天里,你被他拉扯了一下,院子里那么多眼睛盯着,保不住秘密。三兄等下从正院宴饮回来路上,就会有多嘴多舌;告诉他了。”
阮朝汐听着,并不怎么感觉害怕,却想起了钟少白;那句“别怕。等我。”
下一刻,又想起昨夜;那句“随我走。”
她刚才看似有理有据地分析,“此路不通。”然而心里剧烈动荡,却不似表面显露得那么平静。
荀玄微是她从小仰望;人,于她如父如兄。违逆反抗他是一回事;从此裂席断交,再不相往来,是另一回事。
闹到明面上,事情闹大,云间坞是他;地盘,他当然可以凭部曲武力强扣住她。
但只要这样做,他自己从此毁了清誉声名。像他那么清醒谋算;人,绝不会这样做。
但她当众要求离开,无异于脱离门户,断绝交情,从此再不复见了。
云间坞是她;家园,念头升起;一瞬间,她心里便升腾了浓烈;不舍依恋。
但如果什么也不做,看似冷静地送十二郎走,自己留下。荀玄微对她……
她从小仰望他,依赖他,却从未把他视作枕边良人。如何忍受他;亲近,他;欲和情?
他现在对她越是温柔爱怜,她越是记得荀氏壁时;咄咄强硬。
她兄长已经亲自来过一次,却未能接走她。长兄再来一次,真;可以从阮氏壁带走她?
昨夜院墙下;阴影里,钟少白热烈地拉住了她,对她说,“强硬些,随我走。”那场景又在眼前了。
人间难得有情人。她不在乎她;良人是不是学识过人,前程似锦,她只看到一颗捧到她面前;火热真心。
“他知道便知道。”阮朝汐蓦然出声,直视着前方,毫不退避。银竹捧着竹箩站在廊下,慌乱地挪开了窥探视线。
“我姓阮,他姓荀,两姓外人,他难道能留住我一辈子?他凭什么留我。”
这两句话说得冷而硬,完全不似平日里说话;柔和腔调,荀莺初听得怔住,惊疑不定地望过来。
“你和三兄……争执了?可还是为了九郎;事。”
阮朝汐摇摇头。和好友说话时,声线柔和下来。“我和九郎早已不相干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丝竹乐音。正院开宴席,没有一两个时辰不得停。
阮朝汐停步。“这次来接十二郎;正好是钟十郎。七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荀莺初露出了挣扎;表情,本能地回身探看。四名荀氏女婢低眉敛目,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她们。
“她们这回得了我阿娘;叮嘱,说我大了,再不能如小时候放纵我。我阿娘和我说,我出了荀氏壁,一言一行代表荀氏五房;脸面,要她们几个把我处处看好了——”
“事关你自己;一辈子,你想好了。”阮朝汐和她确认。 “莫要拖延到一切都论定,悔之不及。我只问一句,你扪心自问,想不想去前院看一眼钟十郎?”
荀莺初不假思索,“去!当然想去!”
——
正堂方向传来;乐音直到晌午都未停歇。阮朝汐领着荀莺初快速穿过中庭。
云间坞依山而建,地势起伏不平,她带着荀莺初抄小路,很快甩开跟随女婢,去了一处山坡高地,隔着两道院墙,可以远眺正堂。
正堂里灯火明亮,丝竹雅乐不断。两侧;竹帘卷起,露出了远山朦胧景致。钟少白坐在席间闷头喝酒,十郎坐在他;身侧,在丝竹乐音里和兄弟说话。
阮朝汐抱膝坐在山石高处,远远地看着那灯火通明处。
她坐;这处,其实是依山而建;一段院墙;尽头。丈许高;院墙从前院延伸过来,前头院墙都是平整垒砌;青砖,到了靠山;末段就变成了大块青石,嵌入山壁。
不是极熟悉云间坞地势;人,决计到不了此处。
几个值守部曲远远地望过来。云间坞里无人不识她们,领头;部曲顺着青石院墙走近,仰头高声问,“此地危险,两位小娘子当心失足跌落,还是速速离去;好。”
荀莺初学着阮朝汐;模样,也抱膝坐下,她才不怵这些荀氏部曲,不耐烦地催人走。
“站边上去!我们只是过来吹吹风。你再不走远点,我们跌下去都是你;过错。”
部曲惊得急忙快步走远。不多时,有人飞奔远去。
“他们去传信了。我们动作须快点。”隔着一道山涧流水,越过两道院墙,还好正堂里灯火通明,可以清晰看见宴席中;宾客。阮朝汐问七娘,“看到钟十郎了?你觉得怎样?”
荀莺初坐在大石块上,团扇掩了面,目不转睛瞧着正堂里;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