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灵抱起松青,眼眶泛红,比起先前的淡然飘渺,此刻才算是真正一脚踏回了人间。 她擦了擦止不住掉的泪珠,银丝在身后晃动,整个人透出一股别样的出尘。 “多谢姑娘,此法神妙,姑娘既然不愿多说,我也不会追问。”她怜爱地摸着松青的头,眼中眷恋,“当初它消失无踪,我也一直未寻,如今失而复得,是冥冥中的命数。” 松青配合趴在她的怀中,感受着几乎快要忘却的温柔。 江槿默默一笑,可惜体力消耗过大,脸色像纸糊的窗纱一般毫无血色。 “姑娘请在此休息,我去传告你的同伴。” 江槿撑着一口气,确定她们已经成功,心中的石头落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采灵还未走到楼下,楼下的人就已先一步上来。 钟离推门进去,人已经躺在低上不省人事。 刀刻般的目光狠狠刮了过来,采灵微微一笑,安抚道:“公子不必担心,江槿姑娘只是力竭,并无大碍。” 钟离冷笑一声:“力竭的不是你。” 自然大可在旁说尽风凉话。 采灵一怔,有些异样地看着他,旋即了然:“我正要去给江槿姑娘取些灵药,劳烦钟公子在此照看。” 钟离脸色稍有缓和,把江槿放到了屋内的软榻上。 她躺在那里安安静静,面色苍白,身体薄薄一片,好像一页随时都能飞走的纸。 他忽而想起江槿在幻境中没了呼吸的模样,那时她也是如此,静静躺在床榻,平和得好似仍在梦中,可身体愈发冰冷,整个人泛着淡淡的冷色,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心头重重跳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去探她的经脉。她气息虽虚弱,但尚且流转顺畅,无凝滞之态。 还好,活着。 他不知自己从哪来的一点庆幸,下意识排斥这股莫名的情绪,可心头又止不住地挽留。 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该如此,他不该有这些情绪,不该有仁慈,不该有这些拖累人的东西。 他心神晃动,残缺的记忆撕开一条缝隙从边边角角渗入脑海。 女人一身戎装,眉眼英姿飒爽,眼中似有豪情万丈。她立于云端,远处是翻滚的雷云闪电:“钟离,唯有舍弃不需要的东西,才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下一刻,她如一道蓄势而发的利矢闪身而出,旁边一直有一团耀眼的青色光芒跟随。她势如破竹,生生从这片能搅碎灵力的雷云中穿出,挥手数十道青色箭矢破空而出,如入无人之境,在这片透不进半分光亮的空间穿出无数通道。 雷云刚想聚拢,就被那狠厉的青色灵力打散,那灵力又急又猛,合拢的速度比不上数十道灵力穿透击飞黑云的速度。 最后,这片天地异象竟生生被射成了筛子,余下的黑云再也无法凝聚,无力地飘散而去。 一片黑云近到他的眼前,忽然变成两只手掐住他的脖颈,他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视线落回眼前躺着的人。 她没有豪情万丈的洒脱,也没有冲云破霄的通天之能,明明好似把功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在那之外,她什么也不肯放弃。 他压了压眉,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目光落在远山连绵。 江槿再醒来时,已经临近深夜。 深山的夜晚总是寒露过重,平和的微风也跟淬了冰一样如刀子般往身上割。 她这副躯壳终究是凡人,一没有锻体,二没有修行,就算她魂魄强横,也没法改变先天的弱点。下次该求孟婆给她换个好一点的身体,否则每次都受点伤,她也跟着遭罪。 只是屋内静悄悄的,人都不知道去哪了。江槿搓了搓手臂,试图把鸡皮疙瘩搓下去。 她轻声下了楼,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个钟离。 他静静立在门口,幽幽的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也扬起他的袍角。背靠着门楣,一动不动。 这是他少有的安静时候。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很沉默,总是静静站在旁边。但江槿清楚,他总是戒备地观察一切。虽然话少,但总是一阵见血。 此刻他静静站在那里,好像整个人都放空下来。 她悄悄后退,不想打扰他难得的宁静。 只是门外的人何尝敏锐,瞬间就发觉了她的举动,侧头看过来,皱眉道:“跑什么?” 既然被发现了,江槿也就不遮遮掩掩,学着他的动作抱臂往外瞅了瞅:“半夜不休息,在这赏什么风景呢。” 钟离没有看她,默了半晌:“这么快又能出来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