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往山壁的黑气团飘过去。 虺牀躲在暗处很着急,可眼下的它却不敢现身招惹这两人,就在它一筹莫展的时候,却看到快要没入黑雾的乌篷船尾,有一团指甲盖大小的红光一闪而逝。 有人在乌篷船上留了印记? 虺牀探出半个脑袋,果然看到下游方向一块巨石后面冒出两个脑袋,赫然是刚才骑鹤离去的萧家子弟。 少女看到山壁上的黑雾消失了,得意地侧头对少年说:“让你别着急救那丫头,果然钓到了大鱼,若是能抓到恶名昭彰的不渡公和彩衣婆,咱们可要在大家长面前露脸了。” “以我们两个的修为打得过他们吗?”少年显然要谨慎得多,“小妹,不如我们先回家秉明爹娘吧?” “我留的印记只能追踪方圆五十里,等回去了再过来这两个老邪物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到时候别说立功长脸了,阿娘必然不会相信我们做了好事,”少女不肯放弃地游说,“你是想被奖还是被罚?” “那我们只跟着不动手,等找到他们的老巢再回去搬救兵?”少年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认定的事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若应了我就跟你去,你若不应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爹娘。” “你是我哥,我当然听你的了,”少女虽然胆子大,可面对这两个成名已久的邪道,心里终究是有些没底气,听到自己哥哥肯同去,立刻满口答应下来。 她吹口哨招来在高空盘旋的巨鹤,一抬腿跳上去:“赶紧走吧。” 虺牀想了一下,既然有人打头阵,它不如去看个热闹,一甩尾跟上了这对兄妹。 此时的乔入幽躺在船板上,船行在仿佛无穷无尽的黑雾中,黑雾格外的阴冷,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冷冽入骨的气味,那是春寒料峭之时,冰雪初融滴水成溪夹杂的寒意,还裹杂着一点旧年腐败的草木气味。 感受到这熟悉的阴冷之气,乔入幽有些气结,这艄公所用的分明就是鬼言宗的黄泉不渡,阴河千里的法门,走的还是当年她开的一百零八条阴河之一! 想当年她出入之际有三千鬼众随行,必定雾气漫天黑风贯日,沿途百鸟敛翅,千虫禁鸣,万鬼膜拜,是何等的威风和气势,眼下却成了这猥琐艄公鸡鸣狗盗的密道。 艄公能将阴河开得悄无声息,窍门是这艘快散架的船,还是这个艄公本身的道法? 乔入幽感觉自己手指有点发痒,那种恨不得立刻把艄公抓起来,分骨拔筋一寸寸弄明白的那种手痒。 在船舱中擦脂抹粉了一番的彩衣婆走出来:“长得还凑合,打扮打扮能卖个好价钱。” 不渡公将撑杆杵在水里,斜着靠过去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十年凑得出一个阴时子就不错了,那老道怎么可能一年找到一个,我看这个就是个不值钱的凑数货。” “你懂个屁。”彩衣婆甩着手帕一扭腰,“让我摸一把她的骨头不就知道了?” 她说着张开右手,五指如钩扣住了乔入幽的后脑勺,将乔入幽半个身子都提了起来。 乔入幽只觉得头顶一股寒气撞进来,像是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冰水,四肢百骸顿时陷入一片让人战栗的寒冷之中。 彩衣婆掌心传来一股怪异的震动,乔入幽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像是有无数虫子在搅动她的脑花,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被搅成脑汁了————摸骨问岁,搜魂纳时,这也是当年鬼言宗的法门! 这两个老东西用的竟然都是当年她门中的道法! 虺牀说当年鬼言宗被灭,她的那些功法秘宝都被瓜分一空,难道当年的秘术到眼下已经成了是个阿猫阿狗就能修习的了? 可笑! 她要杀了这两个人取回秘术,长得这么难看,不配修习她所创的法术! 彩衣婆收回功法,笑逐颜开地将乔入幽放在船板上:“天降横财正是挡也挡不住啊,老头子,睁开你那双猪眼好好看看,这可是个如假包换的阴时子!” 她哼着小曲摸了一下乔入幽的头发:“许是被水鬼惊了魂,她只剩一魂在身,而且魂和魄之间有些离散之状,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不渡公丧着一双三角眼:“竹篮打水。” “你懂个屁!”彩衣婆回头狠狠地剐了他一眼,“赶紧开船,在她没死之前把她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