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惝恍地盯着大屏幕,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掩饰道:“等一等,也许还会有彩蛋。” “哦。”夏意点头,不再说什么。 周芒坐在暗沉沉的影厅,面前是滚动的演职表,她一眨也不眨眼,生怕错漏过每个字符。 可是,她没有找到。 夏意忍不住多看她几眼,问:“你喜欢啊,那我们再看下一场?” “不、不用。”周芒轻咳,沉默两秒,才含糊地说,“……也没有那么喜欢。” 她一向擅长自欺欺人,谎言由口及耳,自然也就可以瞒过心。 周一返校。 课间,女生的闲聊声由远及近传来,她听人提起这部电影。 “刚开拍的时候,我还去剧组找过小叔探班,”蒋安宁就坐在斜后方的位置,托着腮,兴趣缺缺地抱怨着:“山里蚊子又多又毒,不知道他们怎么受得了。哎,我都晒黑了。” “你有没有见到女主角?”立马有女生问,“真人什么样?” 蒋安宁划拉几下手机,调出照片:“都在这里了。” 周芒眼瞳轻颤,翻书的手指忽然顿住。时间好像静止,教室里的一切喧嚷都消失了。她转过身,微笑:“可以让我看一下吗,谢谢?” 蒋安宁把手机递过去,随口道:“你也追星吗?” 她小叔是剧组的选角导演,吃过的瓜多到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周芒没有回答,安静地翻看。她扎着高马尾,低头时,碎发不经意拂过白莹莹的脸,神色专注。 目光掠过屏幕,倏而凝住。大合照的角落里站在一个黑衣少年,半张脸被旁边人挡住,只露出模糊侧影,气质冷锐,他腕上戴着卡地亚山度士。 她见过这只表,也见过它的主人。 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浮上心头。恰如夏日一场濯枝骤雨后,绿意攘攘,满树的花正在攀生。 她问,声音轻软:“他是谁?” 蒋安宁一愣,将画面横过来放大一点,“沈之洲吗——你认识他?” 周芒弯唇,很浅地笑了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多么美好的名字。 蒋安宁歪头看她:“沈之洲不是明星,听说是之前的演员出意外,导演找不到人,才临时拉他客串咯。”她耸耸肩,补充一句:“他家还挺有背景,不可能会进圈的。” 周芒像是听不懂她的话,抿了抿唇,也没再解释。 若要细究,这点淡薄的缘分,甚至不能形容成“邂逅”。风一吹也就散了。 可她一记就是七年。 毕业回国后,她和蔺女士的关系亲近许多。至少,在相亲这事上,蔺女士表现了极大的热情。“趁年轻,学学看人的眼光,”她娓娓劝道,“一味傲气,不给旁人机会,很容易错失真正令你喜爱的。” 周芒不动声色,静待她的后文。 “沈氏集团的小沈总,也是藤校毕业,你们找个时间见一见。”蔺如枚装作不经意地笑,“沈之洲长得可不比现在的小鲜肉差。” 惦念的人,毫无预兆地被提及。 周芒呼吸一滞,不等反应,近乎是本能地脱口:“好。” * 周芒眼皮颤动几下,终于睁开眼。 起床,拉开窗帘,盛大明亮的光铺满卧室。窗外绿叶繁盛,雨后的天蓝得欲流下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她到乐团的时候,正巧碰见经理谢严。他惊讶之余,问得很有技巧,尽显关怀:“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啊,之后的演出安排不一定能挤出时间。” 周芒敛眸看去,笑了笑:“除了练琴和睡觉,也没什么事需要处理。” “那你和沈总……”说到一半,他立刻收住。 周芒眸光清润,不含半点阴霾,“已经结束了。” 听出话中意思,谢严点点头,“不耽误你练琴。” 关于热搜和私底下的风言风语,他会找人压下来,不去影响周芒的状态。 周芒回休息室,从琴盒里取出大提琴。她拿软布将弓杆和琴身上残留的松香粉擦干净,再细细涂保养油。 一套繁琐的程序结束,大提琴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她打开较音器,调音准。 琴弦拉过,低沉的乐声缓缓流动,旋律在低音部吟诵。 她拉的是《晚祷》。 琴声圣洁又虔诚,委婉如歌,阳光洒在教堂塔尖,鸟雀啁啾。忽而乐声激荡高亢,宛如瀑布发声,渐渐显露出造物者的庄严深沉,那澎湃的力量足以撼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