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为士女,匠尊营商自立家。匠商于士农声名上弱势些,可因着商业,看得出这街上的串街小贩与铺中的看店之人,吃穿用度比难通商贸地区松快了许多。如果有一天,我能因行商功成多纳税款报国,叫天下小农小贩皆能减免税款就好了。” 这话听得一直沉默的吴家郎都不禁“噗嗤”一笑,觉得她异想天开。 金秀秀倒满不在乎:“本朝打破门第观念,乡闾品评时对有能力有见识、惠及乡里内外兼顾的女性也给予诸多褒奖。如今汉制虽虚以论理规范男女之为之不为,但士人女子能公开赈济,我商家女能自如地营运得钱。改税之事,虽然我与我的子孙确是难看见。但我信最为开明领先的汉土,总有能对鼓励大户纳高税、民庶施行低税免税的一天,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 金念听得两眼懵然,但隐隐约约也得了些感受:“四姐姐的家国气度,小五实在是佩服的。” 金秀秀不由得“咯咯”开怀而笑:“空谈误事。教坏了弟弟倒是我的不是了。我们先行回去将那租契定下来,再脚踏实地地装点门口的铺面,一点一点地做起来才对。” 先前很少与主家直接打交道,现与金秀秀姐弟熟悉起来的吴家娘子,不由得望向这对朝气蓬勃的少年眼神中,更多了几分真心爱怜。 牙人进金大伯家门与金秀秀麻利地交割完财契,金秀秀于牙钱外又多给了些打赏。 一应事宜皆在温州民间俗称的“上间”厅内完成,坦坦荡荡地并不避着任何人。 金大伯母闻讯来其侧,在一旁静观。毕竟不是亲生儿女,她见牙人在场也不好落下干涉叔子家事的名声,不敢直接上去问。 静看她人钱据双清后,大伯母才揣揣不安地问:“侄女,你这是……” “叨扰大伯大伯母家两日,已是不安。这是我们做小辈的一点心意,望大伯母莫要嫌弃。”金秀秀指挥着吴家郎摆上一提大漆食盒后亲自拿下盖子。 只见碎冰面上码着整整一排五条金光灿灿的黄花鱼。 大伯母倒抽一口气:“哎呀呀,这样冰鲜的黄花鱼,我竟是第一次瞧见。” 谷雨时节前后,温州明州的小黄鱼汛开启。为尝鲜夏季的人们都能“忍臭吃石首”,穷人家甚至典当了冬季的被衾,叫人写出“楝子花开石首来,笥中被絮舞三台”的诗句感叹。 颜色鲜亮的小黄鱼,对温州人来说,真的是极具心意的厚礼。真就冲淡了大伯母心中的许多遗憾。 金秀秀客套着:“大伯母,我与弟弟已找妥了住处,离家里并不远,我们时常也能回来看看你们。今日稍作收拾,我们就将搬过去了。” 大伯母心中已有预感,但还是说着:“那房子前头可是住的什么人?地方可还干净?是大伯母没有看顾好你,才叫你这么急着想要搬走。可有什么大伯母能相帮的?我去街上雇几个女使相帮吧。” 金秀秀婉拒着:“不用不用。那地方之前不曾放租过,我们是头一份租客。就在大街街面临河第一家,地方并不大,我们四个人扫洒已是够够的了。” 她现出钥匙,又回房去整理了行囊。 她和弟弟,平日里总容易被视为弱小的人。现如今他们却有了一方独立的天地,期望能营运出些许属于自己的商号名堂。 金秀秀带着弟弟和家人来到了自己的院中。上搓下洗,终叫屋子还原出主家当时描漆画彩的奢靡景象。 吴家娘子一边做活一边感慨:“乖乖,就我们几人却住上这样的好房子,可真是僭越了。” 金秀秀笑:“是的,这屋子,像是依官制而建,曾经住过此地的却也只是普通商人。吴家嫂嫂,你可瞧见街上来来去去的人的面貌,哪个不是昂首阔步?富庶之地,民风僭越成习,不说租来的院子,就是我们身上穿出门的衣物也已有所违制。不过循祖的定制已难满足物产丰饶的现世管理需要,所以民不告官不究,都已形成一定的默契了。” 吴家娘子不懂朝局政事,单纯得敬着皇帝:“看来如今的官家治下很是宽厚。” 金秀秀擦拭着房内衣橱,和她闲聊:“华夏素有礼仪之邦的美称。以漆先行,最早掌握天下髹染的概念,熟识了矿彩色料的运用。自黄帝“造屋宇,制衣服”起,汉家拥有了于世上最为鲜活的上衣下裳。西施浣纱、牛郎织女等华夏故事中也因有对我们“衣冠上国”做了些真实写照,这才在民间这么受欢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