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真的很热闹。 黄包车车夫脖子上搭着一条发黄的白毛巾,精瘦的两只胳膊正拉着客人;街边的小吃热气腾腾,小摊老板熟练地往锅里捞东西;许多菜摊在街边摆着,摊主坐在地上,等着人来买菜。 好像和龙虎山山下没什么不同,依旧有张之维喜欢的烟火气,但又多了很多东西,比如一些长褂先生,脑袋上总是挂着一顶西洋帽子,不中不西;学生也穿着干净的学生服,在脏烂的人群中显得尤为干净鲜亮,年轻活力的躯体十分轻盈。 张之维是个喜欢瞧新鲜玩意的,带着小雀儿东瞧西看,跟着大街小巷满满的京腔学舌。 别说,还真有那么个样。 小雀儿一颗木木沉沉的心也跟着活泛起来,嘴角一直挂着,看着张之维热热闹闹的,心里开心极了。 她开心,张之维也就更开心了。他盼望着小雀儿有一日能像他一样醍醐灌顶,喜欢上他,并且意识到喜欢上他,喜欢上才能爱上,爱上了他才好娶她,才好和她一生一世。 他们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牵到一起,或许是张之维鼓起勇气猛地一拉,或许是人潮拥挤,小雀儿防止走失,从扯他的袖子再到握着手掌心。 小雀儿又开始发木了,脑子里惊诧张之维的手竟然这么大,掌心的热度烘着她的手指,暖暖的却又烫烫的。 再抬头看,看张之维的后脑勺,他剪的短发实在不叫短。 自下山以后就没剪过,看上去更乱糟糟的了。 好像怎么梳也梳不整齐,头发长了,发尾扎着后脖子刺啦啦的。 真是太高了。小雀儿心里发出感叹,她的身量在女子里算拔尖的,却也只能快到张之维的肩膀。 张之维心中也在暗涌,他没想到女孩子的手是这样的柔,这样的小,好像轻轻一捏,就能把手掌捏碎。手上不可避免起了汗,脊背有点热,额头上也有冒汗的迹象。 牵手是个细致活,什么时候牵才能得体,什么时候放手才符合时机。 小雀儿松手了,张之维微微垂下头,不免感到有些失落。 她踮起脚尖,摸了摸张之维的后颈,再指指不远处的剃头匠——去剪头发吧? 张之维被摸得起了鸡皮疙瘩,激灵了一下,手不自觉覆上后颈,刚才那些点失落烟消云散,跟着小雀儿去剃头:“这两天脖子不舒服,正好剃了,剃个光头怎么样?” ——不好,那就是和尚了。 张之维凝望着小雀儿,注意她的小情绪。 小雀儿按照屋爷在信里的嘱咐,一进北平城就戴上棉纱口罩,至于原因,屋爷没说。 此刻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张之维喜欢看她的眼睛,但骨子里又有点守着规矩,觉得这样有些冒犯,久了就会不好意思挪开眼球,在额头上方飘荡。 “和尚……那岂不是秃驴了?还是留点头发吧。” 剃头匠看见他们走来,双眼一亮,用手把凳子抹了抹:“这位爷请坐。” 张之维坐下,说了自己的要求,剃头匠答应了声,开始替他理发。 小雀儿站着一旁等他,注视张之维的侧脸,吸引她注意的是张之维的眉毛,很长。 根据民间的说法,这是一种长寿眉,长这种眉毛是能够长命百岁的。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有些稀疏,更不算长,估计到不了长命百岁。 没一会儿张之维就剃好了,很短,留了点头发,乍一看就像大街上的黄包车夫。 男人理发就跟女人进理发店是一样的道理,同样是一场冒险,发型配不配脸,得理完以后才知道——小雀儿反而觉得之前乱糟糟的更好看。 张之维不会在乎自己好不好看,摸了摸后脑勺,掏钱付给剃头匠。 “谢谢爷!”剃头匠接过。 不能在外面游荡太久,当务之急还需要去找屋爷安顿下来。 舟车劳顿,异人的身体再能打,也需要休息。 于是理发之后,小雀儿就照着信上的地址找去了。 北平的胡同并不难找,只是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京腔总是漏字,问路时两个人听得一知半解,找了好久才找到地址。 没想到屋爷的手下老六早早在门口等着,看到张之维也来了,明显地一愣,片刻后才笑着迎进来:“没想到天师府高徒也来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详谈,屋爷也在里面等着呢!” “有劳。”张之维道。 张之维和小雀儿落座,立马就有丫鬟帮忙添茶。 屋爷闻声而来,见小雀儿张之维站在一起,不动声色,手上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