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果真将孩子掏了出来,拍了好几下都不见哭,这才明白是个死婴,眼神出现几丝怜悯:“都这么大了,不容易啊。” 翠香下/体一直出血,端木瑛赶紧止住,小雀儿给翠香灌下一碗汤碗,两人默契十足。 兴许是药力的作用,翠香睁开双眼,视线从朦胧变为清晰。 她觉得身体累极了,想呕却又没有力气呕,下半身的疼一直蔓延到头顶,整颗脑袋都麻麻的。端木瑛给翠香把脉,脉象微弱,是将死之相。 翠香在说话,小雀儿凑近听,她说她想看看孩子。 小雀儿从产婆手上抱过,抱在翠香面前,翠香满是怜爱地看了眼:“丑死了,刚出生也看不出像不像俺……一定是像俺多一点。” 翠香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从闭着的眼眶里涌出一大股眼泪:“跟我没缘分,正巧这世道乱,受苦受难,神仙也难救。俺拜了这么久的神仙也没有用,祂们听不到,祂们不会来帮俺……孩子不来受苦最好……不来最好。 “小雀儿……” 小雀儿低下头来,听翠香说话。 翠香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她快要死了。 “小雀儿,你是个好人,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再帮我最后两件事。” 小雀儿点头。 翠香继续说:“你还记得俺们在湖北再次碰到地方吗?” 小雀儿记得,那是张之维爹娘的墓地。 “俺们家祖坟也在那,只是小时候,俺爹想往北方闯闯就搬走了。谁能想到……他女儿为了嫁给隔壁的穷小子又回来了。能不能……把我和我孩子带回去,埋在那里。人死了就得回祖坟,落叶了就是要归根,变成鬼了有亲人陪,也不难受。” 小雀儿再次点头,她没告诉她,人死了除非有奇遇,否则就是没有意识的鬼魂,只有在遭受灵魂撕裂的情况下才会难受。 “第二件事……就是……要是你们去天津的话,能不能顺便告诉俺爹,她女儿死了。别告诉他俺死得这么难受。哎哟……俺真的好疼……俺娘生俺的时候也疼成这个鸟/样吗……难怪生俺生得死掉了,别告诉俺爹,他可爱哭了……你就说……说我在路上不小心被劫匪抹脖子了,死得很快,不痛苦,一点都不痛……” 小雀儿擦去翠香脸上的泪;端木瑛忍不住哇哇大哭,用手捂住了嘴巴;产婆拿袖子擦眼泪。在屋外守着的周圣立马明白了,垂眼,叹了口气。 翠香微微张开口,她已经喘不过气:“对不住啊,俺活不了了,让你们白忙活一场。” 话音刚落,翠香的呼吸一滞,慢慢没了呼吸。 端木瑛这才放声嚎啕大哭:“不要死不要死!我会找到治好你们的办法的……不要死啊!哇啊啊啊啊啊啊!” 小雀儿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几串铜钱递给产婆。 产婆双眼一瞪,没想到接生一个死胎报酬还这么高,赶紧抢过来护在怀里,就怕小雀儿反悔。 小雀儿让周圣送她下山,拿起毛巾替翠香清洗身体,好让她干干净净的。 她面上平静,看不出悲伤。 端木瑛哭得抽抽搭搭,也和小雀儿一起清理,大盆的血水泼出去,端木瑛不由发起了呆。 济世堂的大小姐不服管教,天生就不喜规矩和管束,可唯有一事可以牵扯住她:人命。 济世堂堂主曾说过,端木瑛是个天生的大夫。 在技能上,能一个劲儿地钻研医术;在医心上,不麻木,不机械,就算送走过许多人,也能为每一个病人痛心。 这不是不好,只是太共情,郁结心中,会对身体有碍。幸而端木瑛天性乐观洒脱,能自己想得明白。 小雀儿摸摸端木瑛发呆的脑袋,像对待妹妹一般。 ——我要走了。 端木瑛懵了:“走?去哪?” ——回宜春,给翠香姐下葬。 端木瑛着急:“我和你一起去!” 小雀儿抬头,看向前方。 端木瑛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一愣,那里有许多病人正躺在床上,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不必,这里有更多人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