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到了张烈心里,他放下书册,仰头一叹:“军中事,京都的姑娘们怎么会喜欢听?漠北又是个苦寒地,哪有什么趣闻?都是伤心事罢。” 见自家夫君有了兴趣,神色也不像刚才那般愁眉苦脸了,陶莲略略安心,继续道:“夫君,你不是最喜欢说些军中事么,又仰慕方将军多年,不如咱们拜会拜会方姑娘去?” 张烈只当她是在说大话,扭头瞥她一眼:“方姑娘是何等人?咱们这种平头百姓如何攀得上?再说了,你也不知她住在何处,怎么拜会?” 说着,他起身往门边走,想着女儿还在院里腌白菘,预备帮一把。 陶莲却拉住他,神秘兮兮道:“你怎知我就没法子?来来,夫君你先坐下,听我跟你细细说。” 张烈不知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可心里却生出些结交方如逸的念头。 不是为了攀附,而是对方岱镇守漠北的种种,颇为倾佩。 他回身坐下:“你说。” 陶莲道:“今日我黄掌柜那收租,他同我说有个小厮这几日一直盯着他的铺子,还只给我看,瞧着是个穿短打的小猢狲,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人是谁?和黄掌柜有仇么?” 陶莲摇头,把黄掌柜暗自思忖的那番话飞快说完,张烈默然片刻:“我们两个哪向来过自己的日子,何曾与谁结怨?” “就是啊,我心里也想不通,就跟黄掌柜在柜台前多说了两句。谁知方姑娘的侍女正在旁边等着结账,我们两个的话说得太响,全被她听了去。那余姑娘是个好人,当场就告诉我们,说这个小厮什么穿的衣服甚是轻便,定是武将家里来的。” 张烈缓缓点头,心中有些佩服她见识颇广,可转念一想,却大为不解:“咱家除了三弟,再不认识什么武将。我从前认识的那些兵友,死的死,伤的伤,都不在军中了。到底是谁在定咱家的铺子?” 陶莲摆了摆手:“这事我也想不通,先放一边。余姑娘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你说咱们该不该备些礼,好好谢她一场?” 张烈点头道:“是该谢她,刚好你今日收了银子来,不如挑些姑娘家喜欢的物件送去。” “正是呢!”陶莲眼中腾了些狡黠。“我想着,她和方姑娘住在一处,给她送礼,自然得登门,如此一来,咱们不就能见着方姑娘了么!” 张烈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你这个算盘打的,还真有些响亮。” “夫君,我可是一心为你着想。”陶莲感慨万千。“这些年你在家中住着,日日练拳,夜夜读书,明眼人都看得出,你还想回军营里去。我还盼着你同方姑娘聊一聊方将军在漠北的事,生些从军的念呢!” 张烈的目光落在窗边的长刀上,心中不是滋味:“当年钱公蒙冤,跟着他的部下全被下了大狱,案子审了整整两年,不知多少人被流放后,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漠北。 咱家卖了庄子,才让我安然脱身,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今便只与你和盈儿,还有魏先生说说军中趣事,再不敢想什么继续从军。” 陶莲知道,十六年前,钱公的那桩冤案,一直是夫君的心结。 那会她刚嫁到张家,新婚不到两月,官府的衙役就闯进门,把才做军师亲随的夫婿捉了去。 公公婆婆没法子,只得把家中的田庄卖掉一处,凑钱买命。幸亏那时魏先生极力帮夫婿撇清关系,再加上他是个没权没势,又诸事不知的小兵,这才出了大狱。 陶莲不敢再劝什么继续从军的话,只道:“这都年下了,你也该去看看魏先生。等我给余姑娘备礼的时候,也给魏先生备上一份。” 张烈应了句是,想了想道:“给魏先生的礼,还是我来准备罢。他的儿子如今跟着江国舅,又开着武馆,家中也不差钱,好东西定是见过不少的。过两日我去趟魏先生常去的那间书坊,看看有什么新刻的兵书,买上几部作个年节礼。” 见他心里有了主意,陶莲也是欢喜。 第二日,她起了大早,写好一张拜帖,送去方如逸的木工坊,请工匠代为转交,还一并留下了自家的住址,若有回帖,好直接送到家里去。 出了木工坊,她紧赶慢赶地回到南市街,在脂粉铺子里买了些时新名贵的胭脂水粉,又去黄掌柜那挑了三匹上好的轻烟罗。 她想着,若是能同方如逸搭上话,两手空空地上门闲谈,总是不行的。 这轻烟罗是极好的衣裳料子,夏日里做了上身,便是三伏天也不觉得闷热。像她这样的平头百姓,五六年才舍得买块轻烟罗的料子,做件衣裳穿。 可方如逸是何等人? 昭武将军的独女,又是京中贵眷府上的常客,这等布料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