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珍棠心里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虽然退了低烧,情绪还是低迷。
回去时已经过了零点,在路上,钟逾白把车里暖气开到最合适的温度,纪珍棠躺在暖烘烘的气流里,感受他探出手过来试她体温的动作。
她掀开还很虚弱的眼皮,看见了他白皙骨感的手腕。
明明没发生什么坏事,人也会莫名低落。
大概是她想到书里说,建立羁绊,就要承担流泪的风险。
她迟钝地感受到这句话戳人肺腑之处,为她从前的天真而悲伤,认识到爱跟痛是如影随形的。
这话说得太好了。
钟逾白确认她已经退烧,又看她病弱的眼,说:“睡会,还有一段路。”
纪珍棠明明很犯困,但她摇一摇头,拿出手机来刷了会短视频,为撑住此刻的清醒。
像在担心一旦陷进睡梦里,被削短的路程,会让她缺少一次机会,感受跟他相伴的温情。
每分每秒,都是值得记住的。
那根金色的扎线她没有取下。
一直到家里。
纪珍棠脚不用沾地,被他一路抱到床上。
她和钟逾白说起账号的初步规划,他坐床头替她剥一只橘子,沉默地听完,肯定地说:“会越来越好。”
纪珍棠问他:“我会成为一个成功的人吗?”
她眼巴巴看他,那层期待太过明显,摆明了是要他说会。
但钟逾白出其不意地反问她:“怎么理解成功。”
纪珍棠想了想,“就像你一样啊。”
钟逾白却道:“柳暗花明是成功,一帆风顺是成功,开心也是一种成功。”
他一直以来给她灌输的人生哲学,可以概括为几个字,开心为大,随遇而安。其余的就交给起伏不定的命运,不由人主宰。
他说:“如果这样计算,你已经是了。”
纪珍棠不免叹息,一边觉得他说的话在理,一边又觉得这不该是喂给她这个年纪的人的鸡汤:“这么洒脱的话,我的上进心要被你惯没了。”
“上进心还是要有一些,我只是不希望你吃苦。”手掌上垫一层纸巾,钟逾白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略带深意地说,“思想如果分境界,洒脱应该会略高于执着,你觉得呢。”
“……”
再听他说下去,纪珍棠觉得自己安详到明天就可以退休了。她坐起来,宣誓一般:“不,我要努力,变成一个优秀的设计师。你要给我打鸡血呀,可不能一直说:开心就够了。”
钟逾白在床侧,俯身看她时,面目很柔和,带一点笑。
或许他不愿说什么打鸡血的话,但在她的强烈建议下,还是点了点头。
纪珍棠剩下那点行李,他在去医院的路上嘱托丁迦陵运过来了,加起来也不多,半个柜子就摆下了。
她说因为换季衣服每年都换新,这样方便。她的全部身家,显
得稀稀落落,楚楚可怜。
除此之外,还有被撕了一页的画册,纪珍棠给他看小时候的画。
真无聊。
她翻了半天,觉得超级无聊,童年的审美不能够延续到现在,全是瑕疵。
不过钟逾白品鉴得很仔细。
她很会运用色彩,饱和度拉到很高,无论画动物还是景色,还是天马行空的宇宙银行,都鲜艳浓烈,让人觉得她画笔下的世界日日晴朗,很有自己的一套个性。
纪珍棠说:“这样看,我小时候还蛮张扬的。”
钟逾白不再看画,手肘撑在枕上,转而敛目看她,却不说话。
她说:“现在一定画不出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心境吧。”
总结陈词完毕,画册被丢一旁,纪珍棠忽然问道:“对了,我刚刚在医院想,你会愿意为我学厨艺吗?就……”
她想了一想,解释:“不是从机器里弹一块吐司出来的那种,也不是用酱搅拌搅拌生的菜就做好一份沙拉,烟火气的意思,就是要有烟,有火,有灶台,煮米饭,你能理解吗?”
钟逾白沉默地理解了一番她的话,说道:“会一点。”
纪珍棠道:“可你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啊,大概还没有我会。”
他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没有把这个话题聊深的意思,他说明天钟家要烧亡人,赶早去寺庙,家里老太太要烧香供灯,叫她困了就早些休息。
纪珍棠却起了点好奇心,“你去寺里啊?那顺便拜托菩萨牵个红线呗。”
她说着,勾勾那缠了假戒指的无名指,对着他笑。
钟逾白没有笑,比较正经地说:“喜事怎么能和忌日撞上?郑重一些,挑个好日子,再去请姻缘。”
听不出这是真话还是哄她的,但纪珍棠心花怒放地笑了。
隔日是五月初七,他一哥过世五年的忌日。老太太说孙子托梦给她,说地下太冷,要添衣裳。
于是执意要到寺庙请愿。
寺里群众被清了,主持家事的不是钟逾白,他今天迟来片刻,上了山,远远望见钟家的一众亲眷,正随着老太太在香坛前礼佛。
钟逾白穿一身凛冽肃穆的黑色西服,轻挽袖口,净完手,取两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