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大三的假期来临。快到毕业年,有长远规划的同学开始各自忙碌。
纪珍棠也需要帮她的品牌自媒体账号做一些筹谋,她今年暑假没出去打工,找团队,勘景,做了几场拍摄,正式地规划起她未来的发展路线。
她把自己的设计摆出来,被人家夸超前。
艺术从没有标准答案,可是放到校园里,又要面临种种考核。
纪珍棠从前一直苦于成绩,因为处在半山腰的分数,实在难于往上升。
她也为这些事情痛苦、焦灼过,到头来,受到了身体的负面反馈。
后来在学校博物馆遇见了钟逾白。
不知道多久以前上交的画被挂在不起眼角落里,他偷看到了她的小鱼和山水,还有她签下的小小艺名。
每每想起,都是让她觉得很有力量的一段相逢。
纪珍棠设计了一枚红色小鲤鱼的胸针,是给钟逾白的,算是某种纪念。
他很少对事物表现出热情,为了她养在家里的那两条鱼,大概就是他雷打不动的规律里最为显著的情怀了。
胸针到手那一天,她前所未有地高兴,放在掌心,看了又看。
期末周过完,宿舍空了。纪珍棠坐在桌前,把胸针小心翼翼地装盒,处理好之后,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秦美兰说最近忙,所以才没对她关心太多,又嘘寒问暖,聊起近况。
纪珍棠都说好,爸爸也好,一直笑眯眯,完全不提和纪桓的那些糟心事。
秦美兰这几年还在星洲的咖啡厂做事,从后面的流水线女工往上升,今年已经当上部门经理了,她吃了没文化的亏,苦了一辈子,也终于等来时来运转的机会。
有时会问纪珍棠缺不缺钱,很多年,妈妈没有在她面前提钱的事,她听得出,这是因为现在手里宽裕了。
但纪珍棠摇着头说不用。
秦美兰说:“快毕业了是吧,等工作了就好了,能自己赚钱,不用靠你爸爸接济。”
“……”
纪珍棠听着妈妈的话,看她手上的蓝宝石,心中五味杂陈,突然接不上话,她沉默了很久。
妈妈又问她:“工作有什么想法吗?如果国内就业形式不好,你考虑考虑回星洲,妈妈在这里认识一些珠宝公司的经理,星洲珠宝的行情还是不错的。”
纪珍棠喃喃:“星洲……?真的吗。”
秦美兰说:“是呀,哪怕在唐人街开个小店铺也能赚个糊口钱,发达国家的老板多,市场也景气。”
她顿了顿,脑子里乱乱的:“可是我没有想过出国啊,我最近在做自己的设计品牌。”
秦美兰哦了声:“没什么,我就是帮你提供一个思路,现在星洲这边的政府也在想办法留住中国的留学生呢,你来,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事,靠妈妈近一些不好吗?”
纪珍棠听着,把嘴唇咬白了。她想说话,但说不出口。
“
是不是怪妈妈当年把你送走?”
“没有,”她说,“没有怪,我就是……”
就是觉得你们大人真的好奇怪啊,不要了就送走,想念了又召回。
到现在,纷纷献出殷勤的爱意,企图填补她成长的空虚。
可惜为时过晚,重圆的破镜也全是拼贴的裂缝。
秦美兰的语气无奈而内疚:“对不起宝贝,以前条件不好,实在没有办法。现在日子好过一点了——”
纪珍棠打断她:“妈,我要跟你说个事。”
“嗯,你说。”
她本来并不打算提的,但是话已至此,纪珍棠还是支支吾吾说出口:“我……”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我前几天,见到少爷了。”
秦美兰不解:“什么少爷?”
纪珍棠说:“就是我小的时候,陈府的那个少爷。”
秦美兰一愣,显然紧张起来,声音扬起几个度:“你见到他了?他现在在中国?”
纪珍棠握着手机,也随她变得紧张,手心都冒汗:“对,我们生活的地方还挺近的。他不姓陈,姓钟。”
“打过招呼吗?他认出你了?”
她说:“没有。”
沉吟片刻,秦美兰像是松下一口气,语气重新温和下来,她说:“没有就好,离他远一点。”
妈妈倒是松了口气。
但纪珍棠怔住,仿佛喉咙被人扼紧:“为什么啊?我们小时候很亲的,太太对我也很好的,我到现在都——”
话音未落,便听见秦美兰说道:“不要招惹是非,过好自己平平淡淡的生活。不该认识的人,我们就识趣点,离远点。”
纪珍棠:“……”
“有些事你可能是不记得了,那时候太小。”
“我记得,”她说,“我记得那艘船,我记得有人开枪,也记得太太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
虽然年纪很小,因为事情太深刻,她都记得。
秦美兰缓了缓,“记得就好,也不用问我为什么了。”
“……”
挂掉电话后,纪珍棠的心里乱成一团。
满脑子都是妈妈说的那句:离他远一点。
她不是需要在爸爸和妈妈那里寻求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