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跟这一类人谈事最为轻松,想摆脱也容易,甚至省掉了哭闹,纠缠,以及没必要的苦情戏。
钟逾白不会什么读心术,他只是太懂得人性幽微。
那些恶劣,阴暗,欲望,缺失,就如水中暗藻,漂浮沉淀在眼底,以为不露出水面就遮掩得够好,却不知早就搅得水浑色深。
从来都是藏不住的。
都是危险,都是绝症。
看着这张卡,纪桓果然迟疑了一下。
钟逾白转而又道:“不过她早已经成年,不需要监护人了。不管有没有你我,她都可以成就自己。”
纪桓可能还在犹豫权衡,钟逾白不愿等了。他说最后一句:“没有那么多一辈子可言,你那些没有用的管教,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说完,不等回答,便起身告辞。
……
钟逾白为了和纪桓的碰面,推掉部分工作,回去的路上,他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行程。
可是坐在车后座,看到落进窗的阳光,他突然难以专注,无法连贯地投入到这些麻木的事里。
于是直视着窗外的日光,他微微失了神。
钟逾白是看着她长大的,很难形容这种神奇的感觉,看一个小孩子出生,弥月,说话,行走。
就像亲眼见证一颗无暇剔透的种子在慢慢茁壮。
在温暖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她尽兴地发挥着骨子里的美好,在他的眼皮底下,变成了一棵青翠的小树苗。
那时候,他想把世间所有最纯净的东西都给她做礼物。
她值得这一切。
可是有一天,意外把他们分开。
许多年后再会,他心痛地发现,他亲手扶着长大的小树苗折了。
她被很多东西重重地压着,压得屈身,压得萎靡,没有办法再快乐,没有人再守护她。
不但如此,有人路过,还要恶意地踩她一脚。
小开心果变得不再开心了。
人是不能够返璞归真的。伤痛既然发生,那就成为她的印记。
但可以试图更改的,是她的将来。
他需要对抗一些困难,扫清一些障碍,给她一个独立的,安稳的空间,造一个小小宇宙,织一场醒不来的美梦,让她睡进去。
从此以后,她遇到的都是好人,做的梦都是好梦。
那天送她到宿舍门口,听她问起嫁到钟家的女人,他沉默了一阵。
钟逾白是带有庆幸地在想,如果早一点认识,在他尚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还能不能有底气说出可以保护好她的话。
回想整个过程,他们相逢的时机是这么的恰到好处。
在她的二十岁,在他的三十岁。
算命先生说的没错,他在三十岁这一年会遇到一个情劫。
但他或许领会错了意思。
不是“情劫”,而是“情结”。
母亲过世后,钟逾白的世界就只剩下风雪。
直到有一个命定的人,准时出现。
她带着他和过去有关的温柔记忆,钻进他的身体深处,敲一敲他早已麻木掉的知觉,把他的情绪搅了出来。
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言辞,深埋心底的柔软,在她这里轻而易举得到了安放。
她是破茧的小蝴蝶,飞过他的崇山峻岭,扫清了这一路的风霜雨雪,唤醒了弥山亘野的烂漫,为他归还了一个春天。
钟逾白闭上眼,在感性情绪没过身体的一刹,也终于能允许妈妈来一次梦里。
-
纪珍棠给钟逾白打过一次预防针,说她可能
毕业后会离开这件事。
秦美兰不久前那通电话,的确动摇了她的念头。
于是就想去试一试他的反应。
钟逾白教会她很重要的一个观点,爱自己要胜过一切。
就冲这一点,他必然不会成为她的阻碍。
大四开学之后不久,她见了一回黄馨葵,黄馨葵给了她一个去慈善拍卖斋宴的机会。
那天坐在主桌上,纪珍棠瑟缩着肩,黄馨葵瞥一眼她抹胸的裙,笑了:“还不习惯穿礼服?”
她身上穿得这件礼裙,还是第一回,钟逾白带她去珠宝展会穿的那件,以灰姑娘为设计概念的高定。
纪珍棠没那么多的好衣服,她要是跟钟逾白说了,他又买个十套八套来让她换,她可能会心疼死钱。
所以她没说,这一身行头就够她行走江湖了。
纪珍棠笑笑说:“还好我不是女明星,大冬天走红毯真的会要我的小命。”
说到女明星,她话音刚落,还真有个女明星出现了。
是一个电视剧小花,坐她旁边,瞅一眼她的裙子,又看了看纪珍棠的脸,也没问她是谁,就戏谑一笑:“你这裙子是真的?我团队都没借到过。”
尽管放到一年后,已经过季,但这件衣服的档次还是逼退了不少人。
黄馨葵帮她出了个气,笑说:“钟总的人,你说真不真。”
那小花脸色瞬间变了,没人刁难她,她可以掉头就走,却还冷着脸,不情不愿地跟她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