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实,百晓生的语无伦次,神色大变,甚至连自己之前的认知都被推翻了的无助之色,又何尝不是我此时此刻,内心的映射呢?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镜影到底算是个啥?
她从镜仪的影子,化成人形,到底是真的有了和投胎过的活人一样的肉身,还是如我现在所见的这样,是个暂时的纸身?
所以,我也不知道镜影在我面前耍的这么一出,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毕竟我和百晓生再想杀她,都还没对她动手呢。
在座的这么多人里,也无一人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她大可将她知道的这些事情,全都说完之后,跟在我的身边,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不是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可她为什么要死?
她又是怎么死的?
是她撕碎了某个人的真面目,知道自己不得不死,干脆自己动手,将胜利的天平,倾斜到了我的手中?
还是……
还是她的身上被下了某种禁术,亦或是被某个人时刻盯着,一旦说出了这些秘密,她便会被格式化处理一样,彻底被泯灭在这个世界之上?
许是哪怕临死之前,镜影都还在求生,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与变故,打的我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留下的话语,又含糊得必须让我们所有人去猜,否则不到最后一刻,根本无法知晓所有的真相。
百晓生的情绪才会如此激动,我才会茫然的望着百晓生手里的这张破纸发呆,连一句完整的回应都说不出来。
最后的最后,还是先前主动打破沉默的陆行遇,忽然率先出声,对着我和百晓生问出一句:“你们觉得她在骗人,亦或是在演吗?”
“那不然呢?”我和百晓生几乎异口同声,对着陆行遇回道。
好似哪怕到了这个时刻,基于我和镜仪长久以来的关系,对于镜影的刻板印象,我俩还是想要相信镜仪而非镜影。
可是,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陆行遇竟然淡淡地吐出一句:“我和你们的观点不太一样,我觉得她说的那些,或许……可能……大概率应该很接近大家想要的真相了。”
“为什么?”百晓生第一个不信,拉长尾音地对陆行遇反驳道:“陆哥,这个女人你是第一次见,你别被她的伪善给骗了,她的那张嘴是真的太会骗人了!”
“之前她骗过我和清影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我和清影,老黄!我们三个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是笨蛋中的笨蛋,都被她耍过骗过的,她那张嘴编出来的那些话,我要是和你说了,估计都能说上个三天三夜!”
“她这一次……她这一次一定还是在骗我们,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信她哪怕任何一点!!!”
百晓生激动地手脚并用,似是想要说服陆行遇,也想说服自己的想法有些动摇,却又将信将疑的自己。
陆行遇听着百晓生说了这么多,却依旧十分淡定地对他点了点头,平静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善茬,但她应该是真的死了,且是不得不死。”
“我猜,她为了活命,对你们求饶的次数不算太少,每一次就算捡了条命,也得到了羞辱和蔑视,再加上,她做的很多事情,并非她所愿,所以这一次,重蹈覆辙,往事重现,她才会在求饶中,忽然情绪大崩,忽然觉得继续这样的戏码,非常的没有意思,才会让你们有了这么大的反差感吧。”
陆行遇这话一出,不仅说服不了我和百晓生,就连和镜影打了好几次交道的黄老头都半点不信。
黄老头质疑说:“可是,她不想再玩这样的戏码了,她可以弃暗投明,把知道的全都说了,是能在我们的手里,捡回一条命的,为啥不明不白的说到一半,就要寻死啊?”
陆行遇拿过百晓生手里的这张破纸,将其翻到背面,露出了那块已经有些斑驳不清的符箓,对着黄老头说道:“这张符,绝对不是一个常年被视作影子,修为差到需要这么多废物保护,苟且偷生的女人能够画的出来的。”
“你们有没有想过,最了解她是何处境的人,是她自己,她被强迫着背了锅,做了那么多她不想做的事情,她是没有任何一点自己的决策权的,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另一个人的手里的。”
“就算她明面上弃暗投明了,跟在了我们身边,我们看似能够保护她,但是真的可以护得了吗?”
“她的把柄被人握在手里,怕是早就生死不由命了,她是不想死的,但是不得不死。”
“而且……”
陆行遇说着说着,目光忽然落到了我的身上,对着我说:“清影,她应该是知道,就算她坏事做尽,那个人愿意放她一条生路,她的活着也未必是真正的活着,这种日子她早就已经过腻了。”
“她像是故意在你面前,以死明志,用她的死,做她的最后一次反抗。”
话至于此,陆行遇似是怕我听不进去,竟还重音重复道:“真的很像是这样,我应该不会判断错的,我建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