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敬公主殿下啊。” “您要怪,也只能怪您自己所嫁非人,是妳的好驸马、好夫君,蒋昀阳害妳至此。” “他树敌无数,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以为自己手握大权便能护住所爱———他做梦!不过妳也别担心,我很快就会送你们夫妻阴间相聚,哈哈哈。” 燕明熹仰起头,只见阴风呼啸,大雨森森而下,细如银针,眼瞧着并无休止断绝之迹象。她被雨淋得透湿,不由自主地打哆嗦,雨水顺着额边不断滑落,颈后已全然湿透,顺着脊椎淌入衣内。 她知道她快死了。 燕明熹捂住自己的伤口,满身血迹如万株红梅绽放在她一身大红色的宫装襦裙上,美则美矣,却又妖艳恐怖,她抬眸看向说话之人,须臾,满眼鄙夷讥讽地轻笑一声。 “怎么?”燕明熹咯咯笑了起来,瓷雪般白皙的面容顿时华光四射,“你这畜牲以为杀了我便能牵制他?你们傻不傻啊———” “杀了我,你们一样是乱臣贼子,更是天下万民指摘的无耻恶徒。” “蒋昀阳他啊,更爱这天下,我算什么?”燕明熹眸光潋滟,流淌转着诡觉奇异的亮光,她喘了几口气,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少年。 燕明熹不理会那人,踉跄着走向城墙。 滚滚热浪疯狂舔舐这座城墙,人声鼎沸,四周不断地传出呼救声,男人女人们的声音混杂,嘶声裂肺地尖叫,足叫人心中发颤,马匹踩踏夹着人们的哭闹声,光听声音便知,这是一场人间炼狱。 这满目疮痍之象,若是可以只是场梦便好,燕明熹在漫天烟销中恍惚地想着。 “燕明熹!!!” 燕明熹茫然地望去声音所在的方向,少年的嗓音本该清澈如玉石撞击,但此時此刻,这嗓音实在沙哑,失去往日清明透亮,还饱含着中含着愤怒与焦急。 是蒋昀阳的声音。 燕明熹用力拭了一下眼睛,恍惚便觉得有人在眼前,再睁眼时,却又是什麽都没有了。 她与蒋昀阳是少年夫妻,本以为二人心意相通,可哪里知道这真情里头还参杂着算计与阴谋。 这几月以来,各派势力错综复杂,谁人都想一争着四海之主的位子,就连自己,也成了极好的政治筹码,燕明熹看不清自己的心,更看不清何谓爱情。 她的眉宇间逐渐结起难以消散的伤色,却又在下个瞬间,她莞尔一笑,转成心满意足的慰然。 起码自己曾有过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哪怕是假的。 她漂泊了小半生的眸子燃起点点萤火,渐渐地染上盛夏的满目灼光,只是风云欲来,煌煌残火很快便转瞬即逝。 从前的一切好时光,染上罗浮春的微醺,与落叶一同飘萧地埋葬於这个冬日,雪粒子扬扬洒落烈焰火光之中,火焰与大雪交织,霞光火色喷薄而出,将这方天地染上悲怆与无声。 燕明熹随手一抛手中油灯。 大火瞬间燃起,逐渐将她包围。 她是天家龙女,更是有着真龙天子血脉的公主,凤凰涅盘,向死而生,死又有何惧? “燕明熹你给我出来!!!” 蒋昀阳一身玄色大氅,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俊美的脸上全是苍白无措。 燕明熹朝他一笑,臉頰凍得白里透紅,有些稚气和俏丽,“蒋昀阳,你说你先为大瑞之臣,后边才是本公主的夫君;本公主亦是一国公主,再来是天子之女,最后才是你蒋昀阳的妻子。” “你们争夺的这天下,乃是我大瑞子民安歇之处。” “你们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这万骨是我大瑞子民。” “你们生前追求荣华富贵、死后受万民供养朝拜。” “夫君...昀郎...你别辜负我,我信你不会视我大瑞子民于蝼蚁草芥,我也信你不会将我燕氏皇族赶尽杀绝。我燕氏对不住这天下万民,我愿以死谢罪,我前半生享荣华,安歇在百姓的脊骨上,是我未尽公主之责,是我之过错。” 二人如是对峙了半晌,蒋昀阳苍白着脸,他似是也身受重伤,每走一步便有血滴如水滴落于地,他朝她伸出手,咬牙道:“我不会...我不会做那乱臣贼子,殿下...明熹,你先出来,” 燕明熹笑着摇摇头,额上的花钿随那笑容幽幽明灭,她轻轻一笑:“我阿娘辞世前对我说,我好歹是个公主,万不可自轻自贱———嫁给你这些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没有宫中的勾心斗角,没有后宅妇人的捻酸吃醋,除了无子嗣承欢膝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是我傻,是我满心满眼都是你,遮蔽我的双目、忽视身边风起云涌,全然享受在你为我编织的无忧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