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穿透窗棱,细细碎碎地叫醒沉睡的世间,燕明熹眼睫微颤,有些舍不得地蹭了蹭暖和的衾被。 她自从落水醒来,这一月以来,就算在佛寺受着佛音滋养,但还是连日噩梦不断,前世细碎的记忆灌入她脑海中,每每睡醒总是十分难耐,就算睡了五个时辰尤不嫌够,且浑身懒洋洋动都不想动。 昨日不知为何,十分安睡,还难得一夜无梦,燕明熹将头埋入被中,猛然发现不对劲。 她的左手一片温暖、正被人紧紧握住。 她闭上眼楮,又再次睁开眼楮,眼前是一张俊美无涛的脸。 等等,为何蒋昀阳紧握住她的左手?! 慢着,他们为何会一道睡下?还睡在同一张榻上?他们不是应该盯紧隔壁的动静吗? 燕明熹瞪着蒋昀阳头顶上的发旋,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的觉得有些可爱。 燕明熹使劲扯回左手,徒劳无功,但蒋昀阳似是觉着被打扰,猛地睁开双眼,神情恍惚,眼神丝毫没有对焦,便一把扯过燕明熹。 蒋昀阳初醒,脑子混沌一片,下意识紧拥着眼前的“东西”,便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心头大乱。 做了一个噩梦,太可怕了。 怀中的“东西”开始乱动,猛拍了他一下,燕明熹有些恼怒道:“蒋昀阳!混账!快放开我!你...” 燕明熹恼羞成怒,一骨碌翻起身来,准备再骂他几句,但见他面容竟如此恐惧至极,就连前世都未曾见过他这般失态的神情,是做了什么噩梦让他如此惊恐? 她心一软,思忖着他也并非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便也有些踰矩地轻碰他的额头,发现不仅冷汗满头、且居然冰凉一片,不由得大惊,问道:“你...你还好吗?” 蒋昀阳半掀起眼皮,她大抵睡相不好,昨日戴上的面具已被她无意识地扯下,露出了原本娇憨明媚的小脸,少女的双颊带着早晨初醒的红晕,肤如雪白衬托着醒目的红润。 他恍惚地想到暮春早晨绽放的那朵海棠花,娇艳欲滴、可怜可爱,蒋昀阳不由自主地伸手轻碰她的面颊,哑着声音道:“不好,我......” “啊啊啊啊啊啊!!!来人救命啊!!!!” 猛然一声惊悸万分的惨叫声,打破这有些许粉红旖旎的气氛, 蒋昀阳立刻回神,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他立刻爬起身,察觉自己方才的冒犯之举,面上一红,沉重地道歉:“殿下恕罪,我方才真是睡迷糊了,一会儿再向妳赔罪,咱们先过去。” “我们昨晚定是被人放倒,可恨我未曾察觉,是我疏忽,”蒋昀阳径直跳下床,语速极快,边说边将腰带给系紧。 回头见燕明熹也迅速地爬了下来,他低垂着眼,耳上缀着一片红,脑袋转向门口,“殿下,妳先整理好仪容,一会儿再过来。”说罢便迅速往外头冲,还不忘将门给紧紧合上。 燕明熹一愣,低头。 只见自己衣襟松散,隐约可见精巧的锁骨和衣领下藏着的雪肤,面上一烧,赶忙整理妥当,顺带抄起一旁的假面具便覆上自己的脸,急匆匆地赶到隔壁。 时间尚早,且在平康坊花眠柳宿者大多数都已醉酒酣睡,早晨醒来者不多,虽尖叫声骇人,但这平康坊中,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奇怪,被惊醒者也是骂骂咧咧后便倒头大睡。 昨日引他们入内的假母已经赶来,蒋昀阳冷声交代,让她围了这层楼,里头的娘子们全数带到隔壁等候发落,一个都不许跑,假母躬身应下。 燕明熹走到门前,血泊中仰躺着一人,面容清秀瘦削,双眼惊恐睁大,死不瞑目。 是徐羽。 燕明熹心中轻啧了一声,若是戴仁章躺在此处该有多好,来年清明定不会少他一份贡品。 燕明熹凝眉注视,接着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蒋昀阳撩起眼皮,眼眸乌沉沉的,他无奈地低声笑了声:“我以为妳胆子大,不成想那么大。燕明..明妹妹,妳拿着这个,替我去找个人,大理寺少卿宋青澹。嗯,妳知道的吧?” “我猜伎馆门口会有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妳拿此物给他们看,他们便会过来,去吧,我等妳。”他边说边将腰上的金饰剑拆下,递给燕明熹。 燕明熹眨了眨杏眼,做了一个得令的手势,推开走道上的窗户,翻窗跳下。 蒋昀阳挑眉,心道这宗敬公主当真不一般,见尸不怕、见血不惧,跳窗还跳地如此娴熟。 随后他回身蹲在徐羽旁,四肢俱在,但显然被施虐过一番,诡异的是,与一般尸体截然不同的灰白,他面色红润,明明已呈尸僵状态,但红晕仍旧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