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中,夏风微凉,但地面依旧是热气蒸腾。
对峙的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
但对于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一方来说,他们笃定胜利必将属于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在双方的拉扯接近极限的时候,鞑靼军中的一个年轻将领曾经试图偷袭,但被瑾瑜发觉,她立刻拔出哈木脱欢腿上的短刀,鲜血四溅。
在哈木脱欢满是咒骂的命令声中,那人终究放弃了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营救行动,又退了回去——瑾瑜又赌赢了。
那个年轻的副将目光狠厉,看得出是有些胆气和野心的,可惜败给了对首领的恐惧:以哈木脱欢有仇必报的凶残性格,挑头的人恐怕一个也活不成。
瑾瑜手上的短刀泛着血光,瞬间将他们蠢蠢欲动的想法全都压了下去。而突如其来的疼痛也令几近崩溃的哈木脱欢再次清醒:这个女人是真的够狠,且足够疯。
但是,鞑靼士兵这次没后退,只是停下脚步;等她们拖着哈木脱欢又前进几步,便继续紧跟上来。
双方的距离在慢慢缩小,差不多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天色越来越暗,鞑靼骑兵手举着火把,呈扇形尾随,像一只张开口的巨兽,保持着随时扑上来撕咬的姿势。
就在他们蠢蠢欲动、酝酿着第三次偷袭时,眼前突然一亮:
一左一右近乎两座土山,像是个巨大的拱门,而瑾瑜此时正恰好处于门洞中间;土山上,无数支火把骤然亮起,端坐在马上的裴绪庆正居高临下望着来人。
“到此为止了。”
这时就见瑾瑜突然停下,转过身来,让哈木脱欢的脸正对着自己的属下:“向死在你们刀下的冤魂忏悔吧!”
言毕,手起刀落,带血的头颅被抛向对面,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沾着泥土滚到马蹄边。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女官迅速改变队形、分列两边,在门板盾牌之后张弓搭箭,射向最前排的鞑靼头目。
变化来得太快,等鞑靼兵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排士兵已有不少人中箭落马。尤其方才带头突袭的几名小头目,都是身中数箭,死状凄惨。
紧接着,土山上的裴绪庆一声令下,众兵卒呐喊着冲下山坡,杀向敌阵——当缩头乌龟的日子他们真是早就过够了,压抑数年的隐忍和怒火,在这一刻山呼海啸般爆发。
瑾瑜等人在完成第一波反击之后,迅速后撤到山上;先是用弓箭,箭射完了就换弩机。直到鞑靼兵迅速败退、逃离射程,消失在夜幕之中。
整整一个下午,走走停停,其实这里离察罕儿城也并不算远。
鞑靼人应是比所有人都更清楚地形的,却因为只把注意力放在瑾瑜身上,而忽略了环境。足足五千余精骑,被裴绪庆一百来人的冲锋杀退,损失惨重。
箭矢用尽后,厮杀的声音也已经很远了。女官们抓紧一切时间打扫战场,补充装备。
连钱景也扔掉铁锅,跟着下来搜罗战利品。
他一眼就瞄上鞑靼首领腰间的佩刀,上面镶着宝石,在火把光照下熠熠生辉,一看就价值不菲。
刚拿到手里,就见瑾瑜回过头,正冷冷瞧着他。
钱景尴尬的笑笑,双手向上一递:“您得着?”
“拿着吧,你应得的。”
“多谢郡主!”钱景赶忙把东西收了,倒也不再贪心别的,凑到瑾瑜身边夸赞道:“郡主当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之才!谈笑间就立下不世之功啊!”
“钱公公过誉了。”瑾瑜却淡淡道:“仗都是裴总兵打的,我不过使了些小聪明罢了。”
那可是如狼似虎的五千鞑靼匪兵,而她手下只有七名女官,还要拖着四个战五渣文官;仅凭裴绪庆那一百来人退敌,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
而她所做的,就是让裴绪庆提前在此故布疑阵,趁着天黑,愣是造出雄兵过万的阵势来。
其实,整个计划当中最为关键的一步,还是劫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就是用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把鞑靼精骑的士气和耐心消磨殆尽,否则,这唬人的疑兵之计也很难奏效。
“您太谦虚了,真是高风亮节!令人佩服!”
钱景双挑大指,拍马屁的词是张口就来。不过,这次身为同行的亲历者之一,他对瑾瑜的赞赏确实发自肺腑。
瑾瑜依旧淡然:“回京之后,还要仰仗公公在圣上面前为我多美言几句,也不枉费咱们这一路遭遇的艰险。”
“那是自然!”钱景拍胸脯道:“郡主放心,就算太子不提,老奴也是定要替郡主请功的!”
二人正说着,就见裴绪庆已带着人马回来了——瑾瑜再三交代过:即使得胜也不可恋战,至多五六里就要即刻回兵。
裴绪庆兴高采烈地下马,向瑾瑜抱拳道:“郡主果然神机妙算!哈木脱欢这回输得彻底!哈哈哈。”
瑾瑜却谨慎道:“且不可松懈,速速清点人数、稍作休整,准备再战!”
裴绪庆一愣:“都溃不成军了,还敢来?”
“他们方才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稳住阵脚,定然还要再杀回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有些傻眼:就凭咱们这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