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宴离出宫后直接去了镇抚司衙门。但是到了门口,却又没有马上进去——
瑾瑜说她会主动找我联络,真的吗?她怎么会知道我有消息带给她呢?
小刀最近一直在宫外,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
但他又不好细问,只能先按瑾瑜交代的、将写着女书的手帕带出来,再等小刀自己露面。
锦衣卫平时不是抓乱党就是抄家,无论官员还是百姓,对他们都是又恨又怕,敬而远之。他们的衙门口不挂牌匾,门前这街上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也瞧不见。
郑宴离在门口左右望望,突然就觉得好笑:小刀能耐再大,终究也不是神仙!难道还会凭空出现不成?
估计她这会儿又是扮成个什么妇人模样、在外头摆摊做生意吧?
想到这,他便抬腿继续往街巷外头走去。
其实,从原则上讲,他是不应该帮瑾瑜往外传递消息的——她是枢密院的女官,小刀也是。虽然因救太子有功而受了封,但皇帝也从未明确说过会停止对枢密院的清理调查,之前因此被牵连的官员也并未平反。
他甚至都没问那些字是什么意思。
越往前走,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环境变得嘈杂,他心里突然犯起了嘀咕:这事似乎确实有点不妥。
他答应得很干脆,甚至说不上什么缘由,也许单纯就是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是将来万一皇上责问下来,该怎么说才好呢?
郑宴离眉头紧锁,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陌生的人影在他面前匆匆而过,他的目光却落在一个手挎竹篮、蹒跚前行的老妇身上。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但他的目光就是下意识盯住了她的背影,始终不愿移开。
她走得很慢,郑宴离很快就来到她身后,然后慢慢从侧面超过去——但目光始终在打量着她。
老妇灰白参半的头发上裹着块深色的头巾,皮肤灰暗,满是褶子。似乎是注意到他的举动,便转身拐进一旁僻静的小巷子里去了。
郑宴离也紧跟进去。
“草。”
面前那老妇人突然站定,直起身子,转回头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是孙猴子变的吗?!怎么看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质问使他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就是感觉有点怪,也没想到真的是你啊哈哈哈!”
小刀把脸上的假皮扯掉,气鼓鼓地瞪着他:“我身上有什么破绽吗?”
“倒也不是。”
见她似乎生气了,郑宴离只好解释道:“师父教的:看人分两种,看皮相和看骨相。皮相和步态可以伪装,但假的终归是假的,只有骨相做不得假,所以一看一个准!比如你这肩背结构,分明是三十岁上下的状态,却弯成五十多岁才有的模样;而老人的步态僵硬,是因为肌肉老化导致动作受阻,发力点和骨骼的运动角度都不会是你这样子的……”
提到专业领域他的话就有点多,随即又怕她觉得自己是故意显摆,赶紧打住。
小刀表情认真地听他说完,挑了挑眉梢:“……是挺厉害的。”
——看来这个人果然有点本事,难怪长使让我们策反他。
难得被她当面夸奖一回,郑宴离还挺高兴的:嘿,比那姓罗的强吧?
“跟我来。”
小刀谨慎地左右看看,带他又穿过几条巷子,钻进一个无人的小院子里。
这时,郑宴离才掏出瑾瑜给的那方帕子来:“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小刀将信将疑地接过来。
那是一方普通的素白手帕,靠近边缘处写着花纹一样的黑色女书文字,不细看还以为是绣的花纹。
看完之后,小刀斜眼问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写的是什么?”
郑宴离一拔胸脯:“我既然愿意替她传信,自是信得过她。……随便她写什么。”
小刀一笑,将手帕托在手上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再过几日使团便要进京了,她嘱咐我不要制造外交事件,因为朝廷非常需要这次通商机会。即使和亲不成,生意也还是要做的。”
郑宴离也深感意外:原以为她要准备破坏和亲的事……
小刀扁扁嘴:“其实,在城外布置陷阱炸死整个使团,也是我们的备选计划之一。”
郑宴离一脸震惊,暗道好险!
小刀不以为然地掏出火折子,将那帕子引燃,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们的手段多着呢!只是她总要顾全大局,顾忌这个又顾忌那个的!……哼,咱们做事投鼠忌器畏畏缩缩,皇帝动起手来又几时留过情面?”
郑宴离顿觉惭愧。
那时候他刚从羽林卫调出来,只知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皇帝让抓人就抓人,要杀要剐也都按旨意来,却从没想过那些人到底犯了什么罪、是不是真的该死。
以前,他觉得只要听皇上的话、办好皇上交代的事就行了;但他发现,即使自己竭尽全力,事情的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总是挨骂,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他与她们还是分属于不同的阵营。
想到这,他不禁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