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家伙真是不好对付。
瑾瑜感觉不管跟他说什么、提出什么诉求,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毫无效果,连个动静也没有,真是郁闷。
杨羡的态度亲切又诚恳,说话滴水不漏,却宛如铜墙铁壁: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去找谁!我这里不办公也不问案,不打官司也不评理——出门右转找衙门,就算案子太大顺天府管不了,也会帮你移交相关部门。
不得不说,同样是打太极,这番话从杨羡口中说出来,天然就带着强大的说服力,比如‘我很想帮忙,但朝廷是有规定的’、‘真遗憾,没能帮上你’、‘虽然帮不上忙,但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费了半天唇舌,她终于意识到,今天遇到的大概是打官腔中的王者。
不仅态度和话术一流,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重点是人家演得真好!
但凡遇到个没见过世面的,肯定就听话且感激涕零地出门右转了!甚至,遇到亲朋好友都还要一通猛夸:杨首辅高风亮节平易近人德高望重,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人!
瑾瑜不禁犯难:他既不接招也不买账,这要如何才能拉他下水?
不行,得换个思路。
瑾瑜突然停止当前的话题,显得有些恼了:“杨阁老,请问我错在何处?”
杨羡依旧微笑:“郡主何出此言?……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带情绪嘛。”
“是我不该入宫?不该救太子?还是说,姨妈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您、根本不该蹚这浑水?”她直视杨羡的眼睛,气势咄咄逼人:“或者,小刀就多余冒着生命危险回来送信——只管让那群太监拿着钱去赎好了!太子死活又与她何干?”
“话也不能这样说。”杨羡问道:“郡主若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只要老臣能办到的,一定尽量满足。”
又是这种话。
经过前面几轮的交锋,瑾瑜已经基本摸清他的套路了:‘能办到的’,但是不能违背做人原则和朝廷的规矩;‘尽量满足’,都说了是‘尽量’,也不是一定的哈——
总之,跟没说一样。
这次瑾瑜没接他的话茬,而是继续说道:“当初许方来万寿宫找我,旁敲侧击地劝了我一堆话。起初我以为他就是挑拨离间,如今细想来,大概还另有深意——他应是还想警告我,如果我再不肯乖乖听话,那他可就要使出杀招了。”
杨羡一时也猜不出她想说什么,只眯起眼睛看着她,没吭声。
瑾瑜站起身来,挺起腰杆。
她可不是弱柳扶风的贵族千金,站直了比杨羡高出半头,目光自上而下道:“但我不怕他。我身后是枢密院,有姨妈长平公主,有成百上千的姐妹,还有小刀——”
说着,她的目光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的门口方向;接着,又换了副表情,笑容满面地收回目光看着他说道:
“您看,小刀这一路可受了不少委屈,她那小爆脾气,也说不准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而我呢,比你年轻,比你高又比你壮——”
她越说语气越是戏谑,眼神也变得促狭:“我这个人毛病不少,尤其是从来不肯吃亏!反正现在朝廷已是成心想弄死我,太监作妖、大臣们装聋作哑,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现在许方死了,钱景在深宫里头我一时也见不着,要不就先弄死几个朝廷大员?反正皇帝已经看我不顺眼了,无论我再做什么,结果也都是一样。”
她口中说的是‘朝廷大员’,但指向性却非常明显;同时,她的手有意无意间搭上腰间的短刀——这已经根本不能算是‘暗示’,摆明了就是威胁。
杨羡不愧是一辈子在宦海沉浮的首辅大臣,此时也依旧泰然自若道:“相对于鞑靼土匪,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官确实是容易多了。但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相反的,岂不是反而证明了许方是对的?”
“是没好处,但也没坏处不是?”
瑾瑜掏掏耳朵:“我读书不多,只知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那群狗太监天天咬住我不放,我若不提前捎带走几颗值钱的脑袋,万一哪天稀里糊涂就死掉了,岂不是亏大了?”
——对付秀才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土匪的逻辑。
瑾瑜笑道:“再说了,反正许方都已经死了!他无论是对是错,也都是后来的活人给下的定论——现在我命都要没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是非对错?”
他淡淡一笑:“你希望我做什么?”
“嗯,这才是解决问题需要的正确态度。”瑾瑜满意道:“你是首辅大臣、百官表率,我要你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觉得皇上会听吗?”
“那是他的问题。”瑾瑜指着他的鼻子:“你只管尽你身为臣子的本分——你说了,他不听,那他该死;你觉得你说了没用、所以明哲保身一言不发,那就是你们都该死。”
杨羡并不认同她的话,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可以。”
“你要早这个态度,我能省去很多麻烦。”
但是紧接着他又说道:“你觉得凭着我一份奏疏、再把那五名太监交给皇帝,这件事情就能解决了?多年来皇帝跟枢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