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亚瑟·唐纳德曾求自己尽量照顾她,伍德真的不知道面对这种事,自己还能怎么做?还能如何做的更好?
她那刚从绞绳上取下的尸骨未寒的丈夫,现在就在后面的拖车上啊。
这段日子,伍德刻意没有去打扰佐伊夫人,只是请了医生和护理师帮忙看护,又在她的院子外安排了几个保护她安全的巡察。
是保护,也是监督。
“佐伊夫人……”
莎莉也怔了下,复杂地朝路中央的女人看去,随即通知各车辆不必戒备了。
她看向伍德,注意到总监眼中的纠结与不忍,也轻轻叹了口气。
“莎莉,让各单位停车待命,都不要下车。”
“是,总监。”
随后伍德抄起他的黑色长柄伞,拉开车门跳下了车,独自朝路中央的女人小跑而去。
头顶的冷雨停了。
佐伊·唐纳德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一点,失魂落魄的她不由得又因寒冷颤抖几下,忽远忽近的意识回过来些许。
她茫然地微微抬头,充血的双瞳对上面前正给她打着伞的肖恩·伍德总监。
“啊…肖恩。”
她脆弱的声音夹杂在风雨里,音量小的几乎听不清,很快就被风声湮灭,可却叫伍德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伍德复杂地回望她,他已经要认不出眼前的人了。
憔悴,孱弱,双目充血,弯着脊梁的红裙女人正无神地抬头看他,湿漉漉的头发杂乱的黏在她两侧脸颊与额角,水流顺着淌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往日温婉开朗,面对病痛也从不放弃的坚强女性,佐伊·唐纳德……
半个多月的时间,她瘦的好像只披了一张人皮,肤色白的病态。
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对着阳光起舞的总督夫人。
只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
丢了魂魄,苟延残喘的女人。
失去亚瑟·唐纳德之后,她骤然间成了风中残烛——她寂寥站在雨里,好似一枝被冷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残花,即使立刻移进温暖遮雨的室内,也再救不活了。
她已经凋零了,此生再等不来她的花期。
有的花一生只绽放一次,佐伊·唐纳德独为一人绽放了二十年,那人走后,她再没了绽放的理由,凋零的理所当然。
急切的雨,显得是那么无足轻重。
面对面,伍德被女士身上散发的寒气刺痛着,她和大雨相融,微弱的呼吸却比雨更冷。
“佐伊夫人。”伍德犹豫了一下,“我派车送你回去,好吗。”
“回去……?”
佐伊·唐纳德茫然地眨着眼:“回哪去?”
“回你现在的住的房子……雨很大,你会生病的。”
伍德说不出“家”这个字眼,对于佐伊而言,这个字再被提及实在太过残忍。
他也说不出生了病有人会担心的话。
因为亚瑟·唐纳德死去后,这世界上没人会再担心她。
“好……我、我自己回就可以,不用麻烦了,肖恩。”
佐伊点了点头,发梢甩下的水滴打湿了伍德的裤脚,但他毫不在意。
“夫人……请原谅我的冒昧。”伍德还是开口了,“为什么要站在路中间?这很危险……”
佐伊看向他的眼神,令伍德感到不忍。
哪怕再温和的语气和言辞,对眼前的女人而言都成了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割伤她的心坎,可她连眼泪都流干了。
茫然麻木的,就好像灵魂丢了大半,剩下的些许负责苟延残喘。
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也可能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最后一次尝试——
“肖恩…伍德总监。”
佐伊抽了抽嘴角,双唇翕动颤抖,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啊……已经结束了,你们的工作结束了呢……”
“你们已经杀了他了。”
“他已经死了,就在后面……我、我看见他了。”
“现在…可以把他还给我了吧……?”
雨声太大,击打在伞面上,震得伍德耳膜生疼。
这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伍德感觉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她的口吻与请求太过卑微,可即使如此,仅剩的希望好像也正在被雨水浇灭。
“还给我吧。”
她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