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听得出来,那是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
他转过头,目光去追寻这声音的来源。然而,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人影。
目光所及之处仍然还是空空荡荡的林荫小道,被桃红色的花瓣铺满了。晨雾将整片花海般的小径氤氲得模糊起来。
整个桃源村都笼罩在薄纱似的光芒下,看上去如梦似幻的,让人开始怀疑这幅场景的真实性。
这副美好得像是假象的美景提醒了简青——他现在,应该还在梦里。
刚刚那个人说“等”了自己很久,却没看到人,简直像是装神弄鬼。
简青站在桃花树下,垂下眸伸手拂开衣摆上沾染的桃花瓣:“你是谁?”
虽然心中已经差不多知道对方是谁,但出于礼貌,简青还是问了一嘴。
果然,那个没有出现的人……或者是某位神回答道:“我是你供奉的那座神像。”
简青乖巧地追问道:“在成为神像之前,你应该是个人吧?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完这个问题,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他记起来了,好像在某些传统习俗中,人不能随便去问□□讳的。
然而,这座“开山”神像好像不是特别忌讳这一点,只是顿了一下,就回答了他:“谢关山。‘关山难越’的关山。”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简青从他的回答中听出了一丝无可奈何……以及一丝丝诡异的宠溺。
像是一个长辈对自己不太懂事的后辈答疑解惑——即使这个问题在祂看来实在没什么必要,但还是回答了。
简青好奇:“那我供奉给你的香火和那些瓜果饼干.你收到了吗?好吃吗?”
说起这个,谢关山脸色显著地青了青,简略回答道:“……香火可以,但人吃的东西,都不行。”
简青见好就收的“哦”了一声,微微歪着头,仍未忘记寻找看不见的谢关山:“除了我供奉你之前,你一直是谁在管啊?不好意思,我就是看到香炉里没有别的香灰,那他们的信仰摆在哪里?”
“没有。”谢关山回答得很风轻云淡,像是从不在意这些,甚至还为简青详细解释了一下,“除你之外,没有人供奉我的。”
这个答案对于简青而言,其实曾经想到过,但真正从这位谢家老祖宗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显得无端有些落寞。
他本想秉持着现代文明社会的礼节,客套性地安慰谢关山一下,然后又想到这位老祖宗似乎不太在意,而他并不是善言的人,便闭上了嘴,默默地坐在桃树下,沉默地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谢关山才开口,声音除却之前听到的朗润外,多了一丝空茫,像是祂不在这里,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就找我吧。”
简青默了一下,有些复杂的盯着面前垂下来的桃树枝。
谢关山还算善解人意,发现他面露难色,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问?
”
“这倒不是……”简青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自称“谢关山”的老祖宗似乎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在这种环境下,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能抱一条大.腿是一条。他仰起头,看着粉色蔓延的虚空,小声道,“主要是,要是我想联系你的话,应该怎么联系比较好呢?”
谢关山那边也沉默了一下。
确实,祂还忘了这一点。
身为肉.体凡胎的人实在太弱鸡了,没办法像鬼神一样,想传送什么信息的时候,就可以直接通灵。
可阴阳不同道,祂没办法直接和简青建立起联系的桥梁。
谢关山沉吟半晌,才开口:“啊。”
简青:“……?”搞半天就说这个?
祂绞尽脑汁,简青似乎能从声音里判断出祂纠结的模样。
谢关山像是挣扎了一会儿L,终于诚实地放弃了:“我暂时也没想到。”
简青沉默了。
他还想追问一些什么,至少把保命武器抓住,然而此刻天光大亮,桃粉色的天空和大地陡然开裂,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裂隙。
满树繁花的桃树、粉霞漫天的天际,还有村口那块刻着“桃源村”三个大字的石头全部融入了黑暗中,像是被吞入了一张巨大的口,很快消失不见了。
在村中的祠堂中,简青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呼吸剧烈起伏着,外面晨光大亮,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暂时适应不了明亮的环境,流下了两滴生理性的泪水。
不知哪里来的鸡鸣声划破天际,在清晨的灵水村显得突兀又响亮。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尊丑陋的高大神像。
它仍稳稳地盘坐在莲花座上,手持一枝长而细的桃花枝。
神像身子昨天被简青擦了一下,今天在初晨的日光下看上去却仍然灰扑扑的,效果不太好,简青并不满意。
……应该就是一场梦。
但若要细细追究起来,简青甚至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在睡着后来到这里。
简青叹了口气,起身把被褥塞进神像下的小抽屉里。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带着他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