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偌大的设计部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微弱的昏暗光线下,简青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被强行加班了。
他人长得好看,脾气好,工作能力强,一来就受到了女同事们的追捧。然而办公室里的其他男职员——特别是这个江鸿波,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带头排挤他。
这些日子,加自己的班和加别人的班已经成了常态。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华恒集团的企业理念就是加班不加薪,简青觉得自己这条命再熬下去,不仅能获得高达三千五百块的工资,还能获得一个长方形的闪亮骨灰盒。
但是没办法,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之前,他暂时还不能辞职。
简
青抿着唇(),灯光下(),他的身影更显单薄。
他需要这些钱。
半年前,简青相依为命的父亲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亲人。更糟糕的是,父亲在生前还被骗走了五十万的货款,自此家里经济一落千丈,简青身上也背负了十万元的债务。
他还需要不停地打工、不停地上班、赚钱,然后养活自己,偿还债务。
这笔不小的数目会伴随着他整个上半生,直到多年后,他彻底恢复“自由”,才能真正的开启自己的生命。
简青垂着眸,画下最后一笔,检查了三遍,确保再也没有什么纰漏之后,他终于站直身子,伸了伸懒腰,听着自己骨头错位复原时发出的轻轻的“咔嚓”响声。
他踮起脚,拿起外套,离开了公司。
A市已是深夜,秋日催黄了街道两旁的梧桐叶,飘飘忽忽的落在道路两旁,如浪一般堆起。刚刚下过一场雨,风里都裹挟着雨后清新的气味,水滴落在树叶上,沙拉沙拉的响。
夜晚的落叶还堆在道路两侧,简青没有刻意避开,疲惫的双腿踏上干枯的树叶时,会发出轻轻的响声。
这是他唯一放松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公共交通,在省钱和出租车之中,简青选择了步行。
好在,他为了上班通勤方便,在公司旁边的一处老破小区内租了一间单人间。
简青走到小巷间,垂着眸打开手电,慢慢地往前走去。
秋风萧瑟,刮过纵横交错的电线时,晃晃荡荡的,让简青好几次以为那些还在坚强工作的电线们会掉在自己的脑袋上。
很快,他就走到了单元门前。
他的房间在一楼,寻常的一层有三户,但简青入住的时候,为了清净,特地选择了一居室,这样的话他早出晚归,还能不影响到其他人。
但他的邻居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
简青走到门口,准备掏钥匙的时候,余光瞥见了门口一个敞开了的垃圾袋。
厨余垃圾和剩饭剩菜以及一大堆使用过的卫生纸稀里哗啦的洒了出来,无辜的和简青对视着。
简青:“……”
简青叹了口气,默默地拿起笤帚,把那些垃圾扫进去,明天一起扔出去。
他开门进去的时候,楼上刚好有人探出头来,看见是他,没好气地呸了口痰:“我以为是谁呢,跟鬼似的,原来克爹妈的小崽子回来了。真晦气!”
简青握着门把手,看了她一眼,关上了门。
终于回到家,简青紧绷的身体难得放松下来。
他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被隔壁油烟熏黑的墙壁、即使好好呵护仍然生长得灰败枯黄的植物盆栽、还有自己鼓鼓囊囊装满了文件的公文包上。
外面不时传来夜醉未归的男男女女的哄笑声,不知谁家的婴儿又惊醒,啼哭得嘹亮刺耳。
只有黯淡的光影和简青最寂寞。
他就像是一条尸体一样,安静地靠在沙发上,
() 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多很多天(),未来也如被油烟熏黑的墙壁那样黑暗。
不出意外的话,他还要在这个小破出租屋里待很多年,直到——
直到他的生命真正的开始。
简青在沙发上靠了好一会儿,考虑到明天早上八点半还要到公司上班,他叹了口气,起身朝着浴室走去。
然而,他还没走进浴室,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阵暴力的敲门声——
“简青!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他妈别装死!让我进去!”
“还钱!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老子死了你就该还钱!”
外面的门被拍得震天响,很快,上面的住户就发出了不满地叱骂声:“找死啊!这么晚了不让人睡觉?!”
“就是!讨债鬼明天来不行吗?!”
简青充耳不闻,安静地站在门边,疲惫地垂着眸。
眼睫像是承载了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的重量,因为无力而轻轻地颤抖着。
很快,外面的响动就消失了。
简青听见他们在自己门口吐了口痰,语气鄙夷:“去他妈的!我告诉你,你这个月要是再不还钱,要是等我知道你上班的公司,咱们走着瞧。”
简青抿着唇,脸色在一点点变得苍白。
他在确定那些人都走光之后,终于挪动脚步,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