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光线苍白微弱,照在裴元洵沉凝的脸庞上,显得那脸色越发沉冷如霜。
他沉默片刻未曾开口,视线犹如利刃般落在那绿豆糕上,一双剑眉紧紧拧起,似乎在回想什么。
看大哥不开口,裴元滢便迫不及待把自己看见的情形一股脑说了出来:“大哥,大嫂和你成婚那日,在医馆呆了一晚都没回府,那天清晨我便看见她和那男人在医馆门口笑着说话!今天我又看见他们了,他们看上去很相熟很亲近,这两回都是我亲眼所见,一点没有假的!”
默然片刻,裴元洵目光沉冷地看了一眼三妹,冷声斥责:“休要胡乱揣测!你大嫂心中惟我一人,即便与其他男子说话,也顶多算是认识的朋友,岂容你这样捕风捉影猜疑?”
大哥根本不在意她方才提的事,裴元滢急得恨不得指天发誓:“大哥,我没说一点儿瞎话,事关重大,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大哥好,大哥可别掉以轻心啊!”
三妹回回都打着为他好的名号,裴元洵深感烦扰地揉了揉额角,转而沉声问道:“你不呆在府里,为何要去医馆打扰你大嫂?”
裴元滢看出来了,大哥这副质问的模样,摆明了对她的话不上心,甚至还嫌她多事。
她深感挫败不已,恨恨哼了一声,紧绷着脸回她大哥的话:“平白无故的,我敢去随便打扰大嫂吗?我那是刚买来了安神香,便给大嫂送去了一份,一来一回的,坐马车都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我都累坏了。”
闷闷不乐地嘀咕完,裴元滢还没抬头,便听到大哥冷冰冰扔下一句话:“既然累坏了,就禁足一月不许出府,静下心来反思己过,若以后再有对你大嫂不敬之处,便回兴州老宅去。”
大哥话音落下,裴元滢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不过,还未等她开口,大哥已大步流星地迈出府去,徒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
裴元滢拿帕子捂着嘴,委屈得哇一声哭了出来,嚷道:“又罚我,我以后再也不管你和大嫂之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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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时,裴元洵回到了姜宅。
青苏院内寂静无声,遍洒清朗月辉。
他回来得晚,本以为姜沅已睡下,谁知,到了院内时,那西厢房却还亮着悠悠烛光,一道纤细的身影映在窗前,不知在低头做什么。
敛眸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裴元洵微微勾起唇角,无声推门而入。
这西厢房面积不大,原是一间空置的屋子,现下改成了姜沅的书房。
入门之后,右手边便是一溜几排书架,从下至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她平日常读的医书,左手边则是一个长高各六尺的玄色药柜,只是这药柜柜屉里盛放的东西十分特殊,并非是医馆常见的那些当归、黄芪之类的药物,而是她从药草园里挖回来的根叶草茎,这些药草烘干后暂存于其中,以便她钻研古方之用。
裴元洵轻声顿住脚步,转眸向靠窗的棕色长案看去。
案上点了一盏明角灯,光线透明悠亮,而那明角灯的旁边,却点了一炉熏香,香炉是常见的四足浅青色炉子,炉盖是镂空的,细细缕缕白雾似的香气袅袅而上,散发着浓郁悠长的香气。
姜沅坐在案后,白皙的纤手拿着石质的药杵,不知在药臼里研磨着什么。
她低着头,十足的认真专注,连他大步走近,都没有发现。
裴元洵的视线掠过她手旁的紫色干藤叶,不明所以地顿了顿,抬步上前。
听到沉稳熟悉的脚步声,姜沅蓦然转过头来,待看清来人正是将军时,她唇角不自觉弯起,将药杵放回原处,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轻软温婉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嗔怪,裴元洵撩袍在她身旁坐下,沉声解释道:有些事,回府一趟。?()_[(()”
自打成婚后,将军常住在姜宅,每隔几日回去一趟探望母亲,姜沅医馆事务繁忙,已经好些日子没回去了。
“母亲身体可好?才配的参茶,将军可给母亲送去了?”
虽不常回府,但她孝心未减,裴元洵悄然勾起唇角,道:“很好。送去了,母亲很喜欢。”
“母亲喜欢便好,待过几日,我带宁宁回去探望母亲。”
药臼里的干紫藤已碾磨成粉,姜沅说完话,便低下头轻轻闻了闻。
窗户没有关严,留着一点窗隙,微凉的夜风拂过,裴元洵垂眸瞧着她鬓边细碎飘动的乌发,以及低头轻嗅的动作,突然觉得,她看上去娇媚不已。
他正襟危坐,尽力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刚劲长指搭在外袍衣襟上。
片刻后,姜沅只觉得肩头突然一暖。
将军将外袍脱下,披在了她的肩头。
他的衣袍带着清冷的松雪气息,将房内浓郁的熏香驱至一旁,是她喜欢的味道,那被熏得晕晕乎乎的头脑,也霎时清醒了几分。
迎上她微笑感谢的眼神,裴元洵略一点头,只不过,想及在府里遇到三妹的事,他不欲隐瞒,斟酌片刻后,他开口道:“我遇到了三妹,她跟我说了一些话。”
不知裴元滢说了什么,姜沅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
稍顷后,回想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