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是如一捡回家来的。
彼时,它的腿被狐狸咬伤,倒在山间路边,动弹不得。
如一恰巧路过,将其救回,也不过是顺手为之。
伤好了,它便自作主张,在佛舍里住下了。
相对其他僧侣而言,老天分给如一的好生之德实在淡薄,并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地发善心。
如一常年在外,无法时时照看,便对这兔子采取了自生自灭的方式。
没想到自灭未成,它反倒在院中做出了不少秽乱佛门之事,由此发展出了一个小家族。
如一某次离寺半年,一朝回返,一推院门,注视着遍地乱窜的兔子,看了大约半盏茶时间。
在那之后,他放生了一批兔子,任其在后山林间觅食,只在院中养了四五只不愿离去的。
因其好·淫,他对兔子印象甚是一般,容许它们住在院中,也只是因为习惯了院中有跑动的活物而已。
如今,他见封如故大有学习兔子之势,心中难免发愁。
然而,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封如故蹲在兔窝边的第三天,如一在舍内打坐调息。
封如故进了屋子,就势坐上他身旁的蒲团,不由分说地往他盘起的双腿上一躺,姿态大方至极。
如一:“……义父?”
封如故枕着他的大腿,睁着眼睛看他。
如一发现,他的义父颇有唱念做打的才能,小动物无辜澄澈的眼神,他模仿得可谓惟妙惟肖。
由于早有预感,如一也并没有多少惊讶,只略微叹了一口气:“……需要我做什么?”
封如故巴巴望着他。
如一指尖拢住他散开的头发,动作极轻地揉了两下。
封如故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绽开笑颜,把脸凑上去,和他蹭了蹭面颊。
如一心神大乱:“胡闹!不……”
“庄重”二字还未出口,遇上封如故的眼神,如一便住了口,忍耐着撇过脸去,不敢唐突了义父,
如一觉得封如故疯得颇具特色,即使自己有心多多顺着他,弥补过往过失,也忍不住想引导他重新认识自己的人身,至少不要学习兔子的习性。
他循循善诱道:“你既是兔子,那你的尾巴呢。”
封如故回头找了找,摸摸尾巴骨,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如一松了一口气。
但封如故很快找到了相似之物,拍拍大腿,得意道:“长在前面呢。”
如一:“……”
不管如一怎样想,封如故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新身份。
不论其他,单论兔子的可爱与腿长,还是勉强能与自己比肩的。
他每日会与他的兔子同伴待在一处,昼伏夜出,仔细揣摩其习性起居。
他还时常搂着一只与自己最投缘的、在同一窝中最是美貌的小母兔子,轻抚脊背,与之交流感情。
见封如故打定主意要做兔子,无奈,如一只得接受。
好在,义父做兔子时,比做花草时话要多些。
封如故和那只母兔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以至于每每封如故带着兔粮去拜访它时,它都会欢天喜地地第一个跑出来相迎,趴在他怀里,尽情撒娇。
而封如故如法炮制,常常在摸完兔子后,便自行回屋,往如一怀里一窝,把后背亮给他,请他抚摸。
他并不知道如一喜不喜欢他这种行为:因为如一总是不笑,也不晓得对自己的亲近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但封如故不管他喜不喜欢。
他只知道,如一既不会毛手毛脚,也不会推开他,而且抱着他的时候,身上热腾腾的,贴着自己的脸也红得很可爱。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太矜持规矩了,自己时常得不到小兔子应该享有的安抚,算得上有三分遗憾。
没办法,封如故只好把满腔的委屈化作对同族的友善,倾注在了小母兔子身上。
如此,过了三月左右。
近几日,封如故发现,他的兔子朋友精神恹恹,时常吐出草团。
封如故前去关怀它,它依偎在封如故怀里,长脚一蹬,是个任其揉捏的模样。
封如故拨开它腹部绒毛,拎来另一只兔子,比照着量了一量,发现它的腹部鼓鼓,好像是有什么异物。
他把蔫巴巴的兔子抱给如一看:“它病了。”
见过无数兔子的如一淡然得很,他手捧一本医书,平静道:“它没有病。只是……有了孩子了。”
“不可能。”封如故信誓旦旦道,“它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如一嘴角动了动,差点笑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他将兔子接过来,指尖聚起一团灵气,在它腹部碰了一碰。
这一触之下,如一便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说:“假的。义父不必管它了。”
封如故听不懂,微微歪着脑袋。
“兔子会有这种习性,被人抚摸得多了,就会自以为结下胎儿,身体亦会有种种受孕的反应。”如一翻过一页医书,若无其事地对封如故提出要求,“……义父以后少碰它些就是。”
话说到此,如一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