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的这一晚, 沈晚也极为罕见地未曾睡好。而等她终于有了些睡意, 却又到了该起身的吉时。
屋里有点闷, 栀初便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清新微凉的空气被风卷着吹进屋里, 很好地消减了一室的燥热。沈晚略微精神了些,往外看了一眼, 才发现天都只是蒙蒙亮而已。
玄静和钦天监批下来的吉时为巳时末,眼下的时辰还早, 沈晚盥漱后捧着参茶慢吞吞喝了一口, 倒是不怎么着急。然而她不急, 沈夫人却生怕会误了吉时,没过多久就带人过来敲响了房门。
沈晚被摁着绞了面,又梳了发, 换好礼部加紧赶制的喜服, 一个多时辰已经悄然过去,陆湛的催妆诗便是在这个时候送到她闺房门前的。
这首催妆诗写得极长, 隔着一道门板沈晚其实听得不太分明, 直到最后一句话——“盼卿早梳妆。”
沈晚一怔。
全福夫人刚赞完沈晚的模样,听完催妆诗便也笑盈盈打趣了一句:“殿下如此爱重, 小姐好福气。”
沈夫人原本也在跟着笑, 笑着笑着却偏过头,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沈晚心中一酸, 没来及开口劝慰, 房间门便又再次被敲响, 第二首催妆诗又紧跟着传了过来。随之响起的, 却是沈川低沉的声音:“娘,迎亲队伍快到府前了。”
压下眼里的泪意,沈夫人抬手为沈晚理了理喜服上的褶皱,亲手取过栀初手里的红盖头,为沈晚妥帖地盖在了头顶上。做完这一切,她一言不发地轻拍了下沈晚的背,反手打开了房门。
沈川穿着一身送嫁的吉服,走进屋里后先是绕着沈晚转了一圈,神态间带着点故意夸赞的味道。沈夫人看得心中愁绪一扫而空,不由瞪了他一眼。
这下沈川总算松了口气,安安分分地在沈晚面前弯腰蹲下,笑道:“晚晚,哥哥背你出去。”
红色的盖头低垂着,沈晚刚巧能看到他的动作。抿了抿唇,她的眼泪险些直接掉下来。片刻后,她一言不发地伏到沈川背上。
沈川伸手牢牢护住她,明明站起来的时候都微微晃了晃,却还在那里耍着嘴皮子:“晚晚太轻了,日后定要好好养一养。”
沈晚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些,沈川背对着她,无声地露出了个温柔宠溺的笑,下一刻却突然迈开了步子,“雍王殿下已经等了很久了,咱们得快些,可不能误了吉时。”
然而话虽然这般说着,沈川却没有贪快,脚下的步子甚至还称得上不紧不慢,穿过长长的回廊,一步步往府外走。
沈晚头顶的盖头被风吹得一晃一晃,能看到路过的地方都用裁剪精致的红色喜字和绸花装点了起来,四下都洋溢这一股喜庆的气息。她心里就也好像是坐了船一样,开始慢悠悠地晃荡起来。
沈川恰巧在这时开了口:“晚晚,出了家门,你以后便是雍王妃了……”他似乎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顿了顿,才又笑着将话续上,“这是很多人求不到的福气,也是许多人避之不得的事情,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别忘了你身后还站着一个沈家。”
喜乐的声响越来越近,在沈川脚下一拐后骤然变得开阔起来。沈晚压下想回答他的心思,悄悄闭上眼,将眼泪蹭到了沈川的肩上。
沈川脚下步子一顿,旋即又稳稳抬起。他目光温和平静地望向大门外,一眼便看到了一身吉服的陆湛。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陆湛转头看过来,一束阳光恰巧落在他眼底,化成一股期待与喜悦并存的情绪。
沈川心里的那点不安,突然便淡了些。他定下步子,等礼部的官员念完昭文帝的旨意与祝福之语,这才走到那宽敞精致的鸾轿前,将沈晚稳稳地放了进去。
昭国立朝百年,却立太子都立得晚,以至于还从来没有按太子的规制办的婚事出现。又兼之这次成亲的是前些日子被奉为一段佳话的陆湛和沈晚,几乎是京中空闲的所有人都跑出来围观。
即便有宫中的侍卫和王府亲卫开路,迎亲的队伍依旧走得极慢。若是搁在平时,陆湛多少也会有些不耐,但一想到他这是在迎娶沈晚,那点火苗便不争气地怎么也烧不起来。
昭国民风开放,围观的人中间不乏女子,见陆湛时不时眉眼带笑地回望鸾轿一下,一个个都羡慕的不得了。
有人本来就倾慕陆湛,见到这幅情状,一颗心都碎了,小声啜泣起来。好在围观的人也大都理解,只除了个别人出言讽刺几句,却也被乔装打扮后隐匿在人群中的城防营和王府侍卫们一一扭送了出去。
在这种宁可冤枉一千,也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的做法下,迎亲的队伍顺顺利利地赶在吉时前回到王府。
老管家已经带着人在王府前圈出了一大片空地来,将闲杂人等隔离在空地之外。
主理婚事的礼部官员额头冒汗,战战兢兢地看了围观人群一眼,见真的没动静才打开手中的红色帖子,高声将早已拟好的吉祥话一一念出来。说完后,他一抹头顶的汗,颤着手将雕着龙凤图案的弓箭呈到陆湛的面前。
陆湛却没看他,慎重地射出三枝长箭,稳稳地钉在鸾轿顶端的木头上。
箭的冲力不小,甚至让轿身都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