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的语气里带着点怒意, 话音落下的时候甚至都隐隐变了调。陆赟一听便知道自己是又要挨骂了, 他虽然人小, 脸皮却很薄, 慢吞吞地从内室走出来后就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沈晚。
有过以前的几次经验,沈晚知道小家伙这是不想在她面前丢人,便忍着笑站了起来, 借口要寻东西, 带着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去了外殿。
木门缓缓掩上,将内外隔成了两个空间。除了陆湛父子俩, 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屋里说了些什么。
类似的情况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沈晚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一早,陆湛派了人过来和她说, 陆赟被送到沈家待几天, 沈晚才懵了。
她懵,沈川更懵。
沈川怎么也想不到, 他前一日刚把贺礼给送进宫, 第二天就收到了被送来的陆赟。看到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板着脸皱着眉的陆赟时, 沈川只觉得眼前一黑。
死死扯住甩甩衣袖就准备离开的传旨太监, 沈川咬着牙,小声道:“敢问公公, 什么叫将殿下放在府里养几日?这几日究竟是多长时间?”
传旨太监一早就被陆湛吩咐过, 无论沈川怎么问都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沈川被他气得跳脚,却也毫无办法,只得怏怏地将人送出了府。
硬着头皮走回正厅,看着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悠着小短腿的陆赟,沈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先前陆赟没出生的时候,若问沈川最怕的是谁,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说是陆湛,但眼下陆赟在前,陆湛便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小家伙聪慧好学,整起人来更是一套一套的,沈川根本忘不掉被他支配的恐惧。谨慎地停在陆赟三步远的地方,沈川扯了张椅子过来,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小声问他:“赟儿,你父皇到底为什么把你送过来?”
陆赟转过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沈川:“……”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从这一眼中看到了鄙视的味道。
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挥散,沈川换了种问法:“那你父皇把你送来是想让舅舅做什么?”
陆赟总算吭了声:“这件事,舅舅你应该去问文表弟。”
沈川一惊,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一点沉稳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的样子和被捏着翅膀拎起来的大鹅如出一辙。他在原地绕了几圈,突然伸手将陆赟抱起来,抬脚就往后院走。
陆赟艰难地将自己被沈川肩膀堵住的脸拯救出来,狠狠吸了几口空气,扁了扁嘴,突然便有些想家了。
但一想到他和陆湛之间的赌约,陆赟又咬了咬小小的乳牙,攥紧了拳头给自己鼓气。
沈川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抱着人风风火火地就跑回了后院。自三年前他和吴娇成亲之后,陆湛便将沈府旁边的宅子赐给了他们,是以眼下后院只有吴娇正在喂沈文用早饭。
见沈川抱着个孩子冲进来,母子二人皆是一愣,沈文更是嚎啕出声:“爹!你是对不起娘亲了么?这是从哪给我抱了个弟弟回来啊?”
沈川头皮一麻,将陆赟放到地上,低斥道:“你看清楚了再说话,这是你表兄!”
沈文呆呆地“哦”了一声,滑下凳子跑到陆赟身边,伸手就去拉他的袖子:“赟表兄,一起用饭!”
两人小的相处得极为融洽,沈川却心中暗暗叫苦,他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吴娇,讨好地解释道:“我发誓,自从你上次说了之后,我就将那些话本全都给扔了,文儿他究竟是从哪看到的我也不清楚。”
说着,沈川熟练地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
吴娇嫌弃地伸出手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又找出条帕子擦了擦手,“赟儿怎么过来了,今日难道不用去找太傅上课吗?”
沈川抬手去捏虾饺,却被吴娇眼疾手快地一筷子敲在手上,捂着被敲疼的手,沈川嘶嘶地倒吸了两口凉气才回答她:“陛下命人将赟儿送来的,说让咱们照看几日,罗太傅也会直接到府里授课。”
见吴娇一副讶然的神情,沈川伸手指了指一旁吃相豪放不羁的沈文:“问儿子,别问我,赟儿说这件事和文儿有关。”三下五除二地吃掉一个包子,沈川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陛下应该只是随便说说的,毕竟木苏和暗卫都没来。”
似乎专门卡着时间等着打他的脸一样,管家敲门走了进来。而在他身后的院子里,不但木苏和暗卫到了,随行的居然还有一位太医,甚至就连陆赟日常用的一些物品也被送了过来。
顾不上脸疼,沈川这下是真坐不住了。握着沈文的胳膊将他举到眼前,沈川忍着想骂人的冲动,尽量和颜悦色地问他:“你赟表哥说他会被送到咱们府上是因为你,你想想你最近做了什么?”
沈文根本没注意到他爹的脸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绿了,像模似样地思考了片刻,草率地摇了摇头。
沈川被他这幅模样气得险些一口心头血喷出来,却因为一旁虎视眈眈看着他的吴娇和陆赟而不得不收敛起脾气。
半晌,他心酸道:“行吧,不问了,反正这宅子也是陛下赏的,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吧。”
想家的情绪还没散去,陆赟在沈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