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会在她伤口上撒盐。然今晚看来,这问题她似乎并不那么避忌。所以他决定说出来。
“当年知道自己是被调换的后,你怨恨吗?”
包惜惜果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反问他:“你是问怨恨谁?李惠兰?还是亲生父母?”
沈子清被问的愣住了,他本意自然是指那对调换了孩子的夫妻。但被这么一反问,他又突然意识到,身为亲生父母,没照看好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如果被怨恨,貌似也是该。
所以他一下子被问愣住了,明明是自己问的问题,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包惜惜告诉他,怨恨李惠兰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亲生父母,初初不了解情况也有些埋怨,但知道当时生她时是一个接一个的意外,她心里那点埋怨也没了。
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趟,每个人身体素质不同,生完孩子后的精神状态自然也不同。
她怎么会去怨恨那个拼了命生下这个身体,却因为在生完孩子后体力不支昏睡不醒的母亲。怎么会去去怨恨那个一人要照顾两位至亲,忙到只能临近天亮才能匆匆赶回家给产后虚弱无力的妻子熬一锅汤补充营养的父亲。
人常说成就好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可有时候惨痛的悲剧,也是时也命也。
如果没有李惠兰这么凑巧早产难产被送到县人民医院生孩子,没那么凑巧和李慧妍一个病房,没那么凑巧生的都是女儿,也就没后来调换孩子的事。
包惜惜心疼原主,命运要赐你一桩苦难,好像兜兜转转都会安排上来。
沈子清完全没想到包惜惜在这个问题上会想的那么通透,对比之下更对许文雅没好印象了。
鸠占鹊巢十年,在大难临头之际各自飞,得知养父母日子过得好又想回来。
想到她还想着回来,沈子清突然好生气,比刚才包惜惜恼怒的时还生气。
这下轮到包惜惜笑了,她没想到自己拉个人倾诉,倾诉到最后反过来要开解他。
她只能说沈子清对自己是真的交心了,得多掏心掏肺的朋友才能共情到如此愤慨。
这好朋友,她一定要一辈子珍惜。
这日过后,包家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家人各司其职,该好好工作的工作,好好学习的学习。
大家不会刻意去想着许文雅举报亲生母亲的事,但也没有完全放下,只是不谈罢了。
日出日落,家属大院的桂花树又开花了。
十几年的老桂花树,开起花来那是半点都不低调,一进大院就能闻到空气里带着浓浓的桂花香。
在大院里住了许久的人都知道,一到桂花香飘满院的季节,即代表这一年又过去了大半。
大人们都开始把厚外套拿出来晾晒,以便天气转冷时穿。
如果说春节是一年中最喜庆的日子,那这年过了大半又离年尾还有段日子的季节怕就是最让人惆怅的。因为它没有一年之始时的欣喜,也没有旧一年将终新一年将至的期盼。尽管它有着最美丽的落叶,最芬芳的桂花香。
大人们闻着桂花香在惆怅什么钱都没挣到年就过了大半,包惜惜却看着那满树的桂花吞口水。她纳闷大家怎么不用它们来做桂花糕呢,又甚至泡水喝也行啊。
沈子清以为自己对于包惜惜什么都能撤上吃的属性早已见惯不怪,但听到她垂涎这花还是忍不住想敲她脑袋。
包惜惜却一本正经说:“本来就是啊,桂花那么好吃。”
沈子清忍不住了,跳起身折了枝新鲜桂花下来,让包惜惜尝尝味道。
包惜惜放入口中,没几秒却立刻吐了出来。
这桂花闻着香,怎么吃起来又苦又涩。
她错了,她再也不打这桂花的主意了。
然而她嘴上说着不打桂花的主意,回到家却是把自己试吃新鲜桂花的事和母亲说了,一脸可惜说这桂花浪费了。
李慧妍听了既想笑又心疼,告诉女儿为什么大家都不采摘桂花。
大院里就一棵桂花树,却一百多口人。如果在桂花开的时候,每个人都想着摘回家,那这桂花香不就只能飘那么么两天。
听了这原因,包惜惜忽然无比羞愧。她只想到吃,却没想到芳香共享。
这次之后,她再也没打过院子里那棵桂花树的主意。
然她进出不再一脸馋样看着那棵桂花树,这倒让沈子清有些不习惯了,以为是自己那天做的太过分了。
他问包惜惜是不是很喜欢吃桂花味的东西,包惜惜点头如捣蒜,桂花蜜桂花糕什么的,那么美味谁会不喜欢呢。
几天后,沈子清拿着自己攒的钱去当地国营饭店买了份价格不便宜的桂花糕,包惜惜吃着松松软软的桂花糕,告诉他,这家店的招牌点心是栗子糕,还有杏仁糊也很好吃。
沈子清:“……”
他应该早知道的,包惜惜喜欢吃的东西怎么止桂花味。
六块桂花糕,包惜惜吃了三块,沈子清吃了一块,还剩两块。
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说他一个男孩子吃东西怎么那么慢。
沈子清一口气堵在胸口,把那剩下的两块糕点全塞到她手里。
他根本就没想着和她平分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