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就在她的手抬起的时候,突然,厚棉布帘子被那么掀起。
她吓得一哆嗦,猛地看过去。
并没什么人,好像只是一阵风。
那售货员就抱怨开了:“邪门了,这天儿又要变脸了。”
之后,他又拿了另一个暖壶给那客人看,并没有要看这边的意思,也丝毫没有留意那五块钱。
乌桃呆呆地站在那里,无力地迈步,走出了副食店。
走出副食店后,她麻木地走到了一处角落,之后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开始脸上并不觉得疼,只觉得火辣辣的,之后那辣便带了刺痛。
她仰起头,让风吹着自己的脸,冰冷的风吹过火辣辣的痛,她连哭都不想哭了。
这天她到底是背起竹筐继续捡煤核了。
昨天那么大雪,这时候雪还没化,带着余烬的炉灰被倾倒在冰冷的雪上,不少孩子都围上来,用耙子拼命扒拉。
乌桃也和大家一起挤着,扒拉了炉灰在自己跟前,很快新倒出来的炉灰便被瓜分差不多了,大家各自慢慢地捡自己跟前那一堆。
炉灰有些烫手,乌桃小心地一个个捻。
手上在捻着,心里却想起来许多事,比如那部纪录片,纪录片里的王亚湘,还有那个穿着蓝毛衣露着白领子的男生。
她想,那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和自己本来没关系,比较就比较,别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
距离那么远的,为什么要比呢,这怎么可能比呢?
这么想,她心里好像不那么难受了。
捡煤核,她就是这样的命,今天捡,明天捡,以后也会捡,等到了十几岁,也许当个学徒,或者参加招工,去工厂做一份工,就是这样了。
本来中午应该回去吃点东西,不过她也不觉得饿,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截木头,就这么满城晃悠着捡煤核,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到了景山北边,那附近就是地安门大楼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她傻傻地站在那里,站了半天,看着地安门大楼门口笔挺的警卫,最后到底是转身打算离开。
谁知道一转身,恰好看到一个人影。
她猛地回身,再看过去,竟然是那个男生。
或许是天更冷了,那个男生穿得厚实了,里面是绿军装外套,外面则是一件呢子大衣。
看不到白衬衫领子了,不过那件呢子大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会穿的。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看到了这个男生,这让她有些窘迫,她忍不住想自己脸上有没有煤灰,是不是很脏,头发是不是很乱,衣服是不是很寒碜。
她低头,便看到自己的袖子,劳动布的上衣袖口不算脏,但袖口哪里已经磨破了,她平时都是小心地挽起来,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不过今天太冷,没挽。
她就这么傻傻地看着,挽也不是,不挽也不是。
那个男生却走过来,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
她可以感觉到,男生在看着她的脸,她顿时想起自己刚刚打过自己,也许脸上还留着印。
这让她感到羞耻,她觉得自己刚刚在副食店的事也许也被男生看到了。
她以为这个男生看看就走了,谁知道他竟然一直站在那里,一直望着自己,也不说话。
她终于忍不住了,低声说:“你要干嘛?”
她这么说了后,男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却是问:“你家住这里吗?”
乌桃听了,诧异,摇头:“不是。”
心里却想,自己怎么可能住这里呢,这是军队大院,她哪里像是住这里的样子。
男生:“哦。”
乌桃微微侧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被打过的那半边脸,之后才小声问:“你家住这里是吗?”
男生:“我家不住这里,我过来帮我爷爷给他朋友送一个东西,他朋友住这里。”
乌桃:“你家住红楼?”
男生:“也不是,我家住什锦花园胡同。”
乌桃:“那我们不算太远啊,我住腊库胡同。”
从腊库胡同往东去,过了护城河,顺着大佛寺东街过去就是什锦花园胡同了,乌桃以前跟着勋子过去捡煤核,那边不少旗下人,都是有些身份的,烧起煤来不心疼,不过最近两年不行了,好多被抄了,穷了。
男生点头:“是。”
他看上去并不是太爱说话的,不过乌桃却却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生:“我姓叶,叫蕴年。”
乌桃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叶蕴年……”
听起来好像很有学问的样子。
叶蕴年:“你呢?”
乌桃有些不忍说,不过还是道:“我姓江,叫乌桃,反正随便起的名字。”
叶蕴年:“乌桃?很好的名字,乌桃是南边的一种桃,很漂亮。”
乌桃:“你见过这种桃是吗?”
叶蕴年:“以前跟着爷爷去国外,在国外见过,不过其实中国皖南就有乌桃。”
乌桃惊讶了:“你去过国外?”
叶蕴年:“我爷爷出差办事,我只是跟着去。”
乌桃:“那你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