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时, 天际乌云垂坠,路边无人踩踏处积着薄薄一层小雪。因今年入冬以来,凡是下雪, 都是如今日这般,点到即止, 众人起身时都视若无睹, 连裴泽知道外面下雪了,都无甚兴趣。
下雪而已, 完全看不出特殊之处,跟平常的日子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昨天晚上回来后, 他努力想了一晚上, 能不能把叔叔想过来。
用罢饭后, 不住向外张望。
因他往日也常这样盼着明棠过来,裴夫人并不觉异常,叫来管事安排了今日的事务后, 见裴泽抬头的频率实在有些频繁了,才觉出几分奇怪。
正要去问,门外传来通传声, 裴泽眼前一亮,“蹭”的从凳子上下来,小跑着到了门口处。
帘子掀开,明棠率先走进来, 指尖解开披风系带,递给一旁侍女,因披风宽大, 裴泽又蹲在地上小小一团,险些没注意踢到他。
见是明棠,裴泽失望地长长叹了口气,小脸上满是怅惘,抬头有些幽怨地看了明棠一眼。
还未来得及说话,又有一身影踏进,裴钺抬头,幽怨的表情还在脸上,就已换成了笑容,抬起头脆生生地喊道:“叔叔,娘!”
裴泽一如既往,裴钺却是想到昨夜之事,心中仍有郁气,弯腰顺手把裴泽捞在怀里往腋下一夹,带着他到了裴夫人跟前。
裴泽被固定在裴钺腋下,本是有些难受的姿势,因他以为这是裴钺是在与他玩闹,半分不情愿的神色都没有,笑得格外春光灿烂,到了裴夫人跟前时,尤在心心念念:“是阿泽把叔叔想过来的!”
被裴钺放下时,还十分不情愿,黏在裴钺身侧,想要裴钺再与他这样玩一次。
他目光真诚无比,裴钺确认他是真的还想再玩一次后,立刻拒绝,无视裴泽有些不情愿的表情,与裴夫人商议道:“待开春后,也该寻个先生,为阿泽开蒙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需要如读书人家一般,寒窗苦读,长成后下场科举。但子孙长成后不成器,几代积累付之一炬的例子也并不是没有,为裴泽开蒙也并不是要他现下就开始念书,不过是为他寻些正事做,好拘一拘他的性子。
待长成之时,哪怕裴泽天资不佳,安安分分做个太平国公,以后平稳一生也是极好的结局。
这是正经事,裴夫人原也心中寻思过,此时裴钺提起,裴夫人便点头应下:“这倒不难。”
被两人谈论着的裴泽还不知道他马上要结束无忧无虑的学前生涯,确认叔叔不可能答应带自己玩之后,立刻转换目标,到了明棠身边,拉着她的袖子要出去。
小雪过后,虽有寒气,却并不算刺骨,明棠本也想出去走走,命人给他换上出门的厚衣裳,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后院。
院中,几株梅花开得正好,寒香似有若无,却似乎无处不在,吸入肺腑,让人精神一振。
裴泽立时来了精神,被放在地上后,立时在院中撒起了欢儿。
因裴钺过来,晚间一家人少不得在一处用饭,围坐在正院之中,热热闹闹用起锅子。
许是因为白日里玩累着了,裴泽用着饭就开始打盹儿,坐在椅中,脑袋一点一点的,手上的勺子都拿不稳,从手中落下到碗中,清脆的一声响。
偏他似乎没有察觉出自己的状态,被声响一激后,摇摇头清醒过来,随即无缝衔接,拿起勺子继续用饭,丝毫不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成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见他这副往口中送着东西都能睡着的模样,裴夫人忍笑半晌,无奈道:“怎么就累成了这样?”挥手命人带裴泽下去歇息。
“兴许是衣裳厚,白日里小世子又在后院玩了一圈儿,屋中热气一蒸,便有些困了。”周奶娘上前一步,抱起裴泽,蹲身解释道。
裴夫人颔首。
用罢晚饭,明棠与裴钺起身,沿着青石甬道并肩前行。临近分岔路时,明棠停下,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世子可愿与我共浴?”
若是单看她的表情,怕要以为她在说什么再正经不过的事。
裴钺一怔,一时没有立刻答应,明棠已经抬手,准确握上他手掌,指尖在他掌心划过,眸中笑意流转:“就当是…补偿世子这些天独守空房?”
那日送别时,裴钺是那样的情态,如今休沐日又忽而连夜赶来,这其中意味,她并非毫无所觉。
虽她无法明确自己的心意,不知她如今是否有与他同等的情意,但,她愿意试探着给出回应。
裴钺反手回握,将她牢牢握在掌中,亦是一本正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夜之事,自是各自酣畅,掌心下是裴钺紧实的肌理,周身被温热水流包裹,昏沉之际,明棠只有一个念头:温泉水滑洗凝脂,古人诚不欺我。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大约只有回房时,因外间雪花纷纷扬扬而下,已有十分睡意的明棠登时被寒气激得清醒过来。
要睡着时被公主抱就算了,清醒时还要被人抱着回房,明棠暂时没有进化出这样的大心脏,轻拍他一记后,自他怀中下来,两人并肩而行。
寒香拂过,怀中没了方才的重量,裴钺有些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