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的风沙很大, 扑得人眼迷离,天还没亮,光线朦朦胧胧, 夹杂着漫天的黄沙,有一种晦涩的阴霾。
守营的士兵们绷着神经, 紧紧地握住手中长戈, 在风沙中睁大着眼睛, 警惕地注视前方。
周国和匈奴这场战斗,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 但越是这样, 士兵们越是不敢松懈。
太子贺成渊已经半年没有露面了, 太子属下的几位将军一口咬定太子只是生病了, 任谁都看得出其中蹊跷,军营中人心动摇, 前几日还起了一场哗变,虽然很快被镇压下去了, 但惶恐的情绪却不可抑制地大军中蔓延开来。
大约匈奴人说的是真的, 大周的战神、太子贺成渊已经死了,如山岳崩, 这世上再无人能镇住这乱世之局。
一个士兵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风又大了起来, 黄沙扑面而来,灌入了人的口鼻, 士兵“呸呸”地吐出了口中的沙子,揉了揉眼睛。
咦, 远处好像出现了一个黑点。
士兵们紧张了起来。
黑点越来越大, 是一匹白马, 马上一个衣衫破敝的骑士, 朝着西州大营直奔而来。
“军营重地,不得擅闯!”士兵冲着那骑士大声呵斥。
那马匹速度未减,直冲到了辕门之前,马上的骑士猛然勒住了马,白马扬起前蹄,几乎人立而起,发出“咴咴”长鸣。
骑士翻身跃下,气势威武迫人,他径直向营地里去。
守营的士兵大怒,“锵”的一下,两柄长戈交错在一起,阻住了那人的去路:“大胆,来者何人,还不停下!”
那个男人脚步未顿,出手如电,“喀喇”一下折断了长戈。那股巨大的力度传递过来,持戈的士兵身不由己地“噔噔噔”倒退了几步。
天色将明未明,落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有半面浓重的阴影,他的面容仿佛刀刻,俊美如天神、冷酷如鬼刹,充满了严厉的威压。
“你们看我是何人?”他的声音亦如同锋刃,带着森森寒意。
士兵们呆滞住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忽然全部跪倒在地上,震惊且狂喜,失声叫喊:“太子!太子殿下!”
贺成渊冷哼了一声,大步向营中走去,沉声道:“传令,唐迟、朱三泰即刻过来见我,不得有误。”
“是!”
贺成渊向来以铁腕治军,他的士兵军纪严明、上下做事皆雷厉风行,震惊过后,马上就有人飞奔着将命令传了下去。
如同一滴水滴入了沸腾的油锅,黎明的薄雾中,西州大营“刺啦”一声震荡了起来。
唐、朱两位将军是贺成渊的心腹部属,惊闻主公归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飞过来,连衣裳和鞋履都来不及穿好,踉踉跄跄地扑进主帅大营。
贺成渊高座在上方的交椅上,看见他的部将衣冠不整的情形,眉头微皱:“不成体统。”
冰冷而严厉,这熟悉的语气简直让两位将军热泪盈眶。
“太、太、太子!”唐迟乃高门贵族,一听太子斥责,就打哆嗦,马上下意识地开始整理衣冠。
朱三泰本来草莽出身,不讲究这个,一下就扑到贺成渊脚下,好歹他还记得太子的脾性,不敢抱着太子的脚,只好抱着椅子腿,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子,在那里哭得涕泪交加:“太子殿下、殿下,我的老天爷,您总算回来了,老朱我就知道,您不会有事的,您肯定会回来的。”
贺成渊一脚将朱三泰拨开:“起来,休得啰嗦。”
唐迟已经回过神来了,难掩激动之情,用沙哑的声音急切地道:“太子,您这段日子身处何处,这半年来我们寻遍了安西各处,都快把地面翻过来了,就是找不到您,可把我们急死了。当日白河谷一战究竟出了什么变故,按说是十拿九稳的局面,怎么就把您给陷进去了?”
朱三泰在那里红着眼睛摁鼻涕:“老李和您一起出去,一个人回来,我们问了他几次,一问他就拿头撞墙,愧疚万分,这段日子他都瘦得脱形了,这下可好,您终于回来了,他也能放心了。”
唐迟略一迟疑:“老李呢,怎么还不过来?”
贺成渊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笑意:“李宕吗?大约他以为我必死无疑吧,还敢回来,好胆识。”
底下二人脸色大变:“这,莫非……”
贺成渊冷冷地道:“唐迟,去,着人将李宕拿来。”
唐迟不敢有任何疑问,马上领命而去。
朱三泰虎目里还含着眼泪,瞪得比铜铃还大,气得呜呜大叫:“这无耻匹夫,居然敢谋害太子,枉他平日还装作赤胆忠心的样子,卖主之徒,猪狗不如,待我徒手将他撕成两半,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过了不久,唐迟又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几个士兵,抬着一句尸首进来,放在了地上。
那死者赫然就是李宕,他的脖子上有道剑痕,鲜血尚未凝结,一路流淌而下。
唐迟肃容,对贺成渊抱拳禀告:“小人刚刚过去,和李宕说了太子之命,他就拔剑自刎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贺成渊看了那尸首一眼,面上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死得太快,便宜他了。”
唐迟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