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心领神会,喂完了小鸡,恭敬地捧了那本书进屋,备了笔墨,去抄他的三百遍了。
当然,太子殿下抄写的,和书上的,自然又有几分不同。
“……男有四行,一曰男德,二曰男言,三曰男容,四曰男功……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男德……”
方楚楚凑过来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当下惬意地倚靠在窗边,啃完了玉米棒子,开始磕松子,一边看着贺成渊抄书,一边问他。
“你自己说说看,知道错在哪里吗?”
“不该骗你、不该吓你。”
“不对!你不该认为我笨,我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凭什么认为我就会当场露馅,你看不起我!”方楚楚气势汹汹地责备贺成渊。
“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日后再不敢了。”贺成渊一边抄着,一边还要分神出来哄他的女主人,这一心二用,稍不留神,就抄错了。
方楚楚更不依了:“看看你,分明没有诚心,这都能写错了,可见心里就是不服气的,不行,再加一百遍。”
她就是无理取闹,娇纵任性,仗着他宠她,简直要爬到他头上去做窝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还是那么喜欢她。
贺成渊神情温柔,目中带着笑意:“好,莫说一百遍,就是一万遍也使得,只要你高兴就成,不过,这里的墨没了,楚楚,过来,帮我磨墨。”
方楚楚吃吃地笑了起来,撒开了松子,趴到贺成渊的身边,挽起袖子,给他磨墨。便所谓红袖添香,就是多抄几遍也没什么。
……
抄到第二百九十九遍的时候,有属下在房门外轻声禀告:“殿下,西川有消息了。”
方楚楚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贺成渊执笔抄书,面上神色自若:“呈上来。”
属下进来,低着头、弓着腰,奉上了一纸信函,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贺成渊因着三百遍还没抄完,不敢停手。
方楚楚帮他拆开了信,念道:“酒已备,久候主人不至,不敢擅专,敢问主人,可如期开宴否?”
她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没什么大不了事情,不过我们歇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该启程了,客人都到齐了,就等我了。”
贺成渊笑了笑,在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力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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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九月,西川骚乱。
西川原为安庆节度使李广胜所管辖,高敬泽在彼处十年,处处打压李广胜,双方势同水火。
如今,高敬泽虽已回转长安,但其旧部仍在,势力庞大,兵权牢牢地握在高敬泽的副将陈武艺手中。陈武艺依旧尊奉高敬泽为主,不但与李广胜针锋相对,就连长安新派来的唐迟与朱三泰两位将军也不在他的眼里。
李广胜怀恨于心,于某日夜里暴起发难,率军突袭,与陈武艺所率的兵马大战了一场,双方两败俱伤。而后,李广胜先发制人,搜罗了一堆人证、物证奏报呈送长安,指高敬泽昔在西川开铜矿、铸钱币、私囤重兵,图谋不轨。
高敬泽自然在金銮殿上力陈清白。
李广胜与高敬泽宿怨已久,肃安帝对此不过一笑置之,下了诏书斥责李广胜,同时命唐迟和朱三泰速速平息此事。
岂料,西川之乱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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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冲天,映照在夜色下,漆黑中透出血红来,在半空中吞吐翻卷,如同诡异的凶兽。
节度使的府邸中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喧嚣的喊杀声,李广胜赤着脚从房中冲出来,面色如土,厉声大叫:“来人!快来人!怎么回事,我的人马呢?都到哪里去了?”
一员心腹部将飞快地从外面跑进来,跪倒在李广胜的脚下:“大人,陈武艺打过来了,我们的兵马被唐迟将军阻在城外进不来,眼下,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唐迟?”李广胜摇晃了两下,咬牙切齿,“这狗贼,前头撺掇我和陈武艺火并,果然别有用心,老子上了他的当了!”
他想起唐迟交给他的那些人证、物证,样样确凿,指证高敬泽狂妄僣越、图谋叛逆,他当日获此证据,大喜过望,不疑有它,马上就呈送长安御前告状,如今想来,居然是中了唐迟的借刀杀人之计了。
事已至此,李广胜也不及后悔,连家眷都不顾了,急急忙忙想从府中的暗道逃走,岂料,刚刚走了两步,就被那心腹部将一把拉住,他还未及训斥,一把刀子捅进了他的腹部。
“你……”李广胜目眦欲裂。
“大人恕罪。”那部将说得十分诚恳,“小人也是奉命行事,烦请大人先行一步了,大人还请放心,过些日子,高将军就下去陪您了,九泉之下好作伴,您请吧。”
部将将刀子抽出,李广胜的肚肠流了一地。
李广胜仰面倒下,死不瞑目。
片刻之后,陈武艺率部打进了节度使府邸,节度使府中的亲兵穷途末路,反而激起了血勇之气,蜂拥着扑了过来,双方厮杀成一处。
火光不停地跃动着,雕梁画栋在熊熊的火焰中慢慢倾倒,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哀嚎,两方的人马在混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