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世间没有无所不知的人,哪怕是生而知之的人,也只能知道梦里他曾经看到的那些事物,未曾见过,他依然不知。”
宁缺沉默不语。
夫子看着头顶的夜穹,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两年我和你大师囘兄在世间游历,中间去了一趟极北寒域,发现那处的黑夜已经明显变长了很多,热海竟然都渐趋冷凝,所以荒人才被囘迫撕毁千年之约冒险南归。”
宁缺听过冥界的传说,市井之间的百囘姓绝大多数都知道这个传说,只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加上西陵神殿对这种传说向来冷漠无视,所以这个传说变得愈发虚无缥渺起来。
然而夫子本身就是传说中的人物,当冥界的传说从他口囘中凝重说出时,并且似乎隐约有了证据时,那么传说只怕便是真的。
宁缺觉得一片寒冷,湿囘透的衣背仿佛要结成冰。
“没有诈注意到,即便是长安城去年冬天,也比前年更冷些,当然这或许只是偶然,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依然认为冥界入侵还只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故事,因为没有谁发现过冥界,我也没有。”
夫子看着宁缺略显苍白的脸,安慰说道:“而且就算万囘古长夜来临,按照明字卷和佛宗古卷里的记载,也不可能是个很短暂的过程,必然极其漫长,或许百年,也许千年,甚至万年,和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缺黯然说道:“老囘师又在骗人,如果你真不相信冥界入侵的故事,又怎么会到处去找冥界,而且怎么可能需要万年时间。”
“那你告诉我,冥界究竟在哪里?”
夫子微笑看着宁缺,笑容里似乎隐藏着无比丰富的意味,问道:“或者说,在你的那些梦里,冥界在世界的哪个方向?”
宁缺感受着老囘师的目光,想起光囘明大神官关于自己身世的离奇说法,衣间冰寒的汗水瞬间消失无踪。
难道自己真的是冥王之囘子?
难道说老囘师早就知道自己是冥王之囘子?
宁缺根本无法接受这种说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冥王是什么,而且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来自何处,而且如果这种说法成囘立,自己真是什么传说中的冥王之囘子,那么当年西陵神殿在长安城里掀起的那场血雨腥风,便似乎有了某种凭由,而他非常厌憎这种凭由,哪怕这种凭由没道理。
看着他焦虑不堪的神情,夫子笑了笑,说道:“当囘世人思考的时候,昊天总是在发笑,如果真有冥界,将会入侵人囘世囘间,那也是无上天囘道才需要考虑、有资格考虑的事情,你这个孩子又能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如果什么都不能做,那么你如此痛苦焦虑,又有什么意义?”
宁缺并不同意老囘师的这种态度,想着大师囘兄当年朝闻道、夕入道的画面,心想朝闻道夕死也可,就算不能改变世界毁灭的最终结局,甚至有可能看不到这个结局,从而可以自在快乐地和桑桑一起在人囘世囘间白头到老,但只要是能够思考的人,总想知道时间的尽头是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不过既然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尤其是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件事情,那么无论他再怎么发问,夫子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宁缺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夫子认真问道:“那么老囘师,请你告诉我小师叔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对我有囘意义。”
知道这件事情对宁缺确实很有囘意义,因为他现在正走在小师叔当年的那条道路上,而且他想要改妾这个故事的结局。
(这是第一章,第二章十一点半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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