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被老傅的一番话讲得乱了心神,又被宋禾吓个不清,最后小妹的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大娃吓得彻底崩溃。
宋禾心想你这会儿倒是知道怕了,她中午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知道那些事儿时更是被吓个半死。
大娃脑子灵活胆子又大,小时候不把他这性子掰正,以后指不定会为了赚钱犯出什么样的错误。
宋禾没动,就一直等着大娃哭完。
听到他在有气无力的抽噎时,拉他起来,帮他擦干眼泪,认真道:“明天跟着姐姐去一趟县城,你们三个都得去。”
这记猛药没下,宋禾还真挺担心他们以后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二天早晨,宋禾忙完广播站的事儿后把几个小孩从床上拉起来。
自行车肯定是坐不去,四人只能坐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太阳照射到马车的那一刻,她们一行人到达县城。
此时的县城,和前几年的县城有着天壤之别。
并非说是建筑,而是每个人的精神气。
有情绪高昂的,有激进的,有低落的,有恐慌的。
这让宋禾再也不敢随意来县城。
她们在街上等着,没等许久,就看到许多人往一个广场跑去。三个小孩还正懵逼,宋禾拉着他们就跟了上去。
广场很大,围了好多人。
宋禾费半天劲才找到一个台子,带着三个弟妹站上去。
“等会儿你们会看到……一件事,”宋禾说道,“记得别出声。”
她原本不想让三个小孩直面这件事的,但河西公社真的就像一个桃花源,在练主任的,严防死守之下,压根不会发生现在场上将要发生的事情。
三个小孩惴惴不安地点点头。
他们等了没一会儿,场上人突然激动,紧接着有几个人从人群中被拉到场中心。
时间渐渐推移,那些毫无人权的事在这片广场上上演。
三个小孩的脸色慢慢绷紧,然后变得铁青,最后苍白一片。
小妹看得发抖,捂着眼睛已经哭出声了,躲在宋禾的背后。
米宝瞪着大眼睛,忘了眨动,面上虽然看着冷静,但他的手已经握成了一个拳头。
而大娃的嘴唇在抖动,牙齿甚至发出撞击声。场上沸沸扬扬的声音,就跟一把把利刃一样,深深刺到他的心中。
他想他再也忘不掉这一幕,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幕。
——
草长莺飞季节过去,人间又迎来暑热天。
这段时间练秀安越来越烦躁,上头一点说法都没有。所以到底要不要开高考?今年还开不开高考?
倒是清晰明了说出来啊!
这事搞得公社里的几个高中生提心吊胆,上一届的高三生,都已经琢磨着去县里找工作了。
练秀安是很希望这些学生能去上大学的,可在这种情况下,她都没办法让几人再继续坚持下去。
晚上睡觉时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愣是好几天没睡好觉。
这天晚上,练秀安坐在办公室中唉声叹气。瞧着外头没人时,戴上一个帽子,顺着幼儿园黑暗的墙根,往宋禾家的方向而去。
然而她去的并非是宋禾家,而是宋家邻居家。
练秀安不敢带手电筒,悄声走到院子前,轻轻敲门,没一会儿走了进去。
那个被宋禾猜测有胃病的晏明叹声气:“我晓得你来的意思,但是你来找我也没用。”
练秀安叹的气比他还大声:“您是教育系统的,多少给我透点话吧,高考到底还得几年唉!好几个学生天天来我办公室门口等着,有两个瘦得都不成样了,我看了心里实在不好受,他们都是农家的孩子……要不您猜猜,您猜的,总比我自己猜的准。”
这人跟她老师是朋友,前两天她老师还专门写了封信,拜托练秀安稍微照顾点他,说是他胃不好。
这是因为这层原因,练秀安这次才敢过来找他。
黑夜中,河西公社仿佛陷入睡眠,周遭环境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过时,把树叶带响的簌簌声。
煤油灯下,火光忽明忽亮,晏明沉默好半天,摇了摇头。
练秀安眼眶红了,瞬间便懂了。
她是个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农村孩子,自然晓得高考对他们公社的小孩有多重要。
片刻后,练秀安又问:“那,那城里的呢,那么多学生,咋安排?”
晏明挑一下灯芯:“我真不知道,估计城里塞不下,只能放到农村来。”
放到农村来?
练秀安没太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可不久后,她就懂了。
小柴又匆匆来道:“主任,县里让咱们去接人。”
练秀安皱眉:“又接啥人?”
“说是这次有三个下放的,还有四个来农村参与劳动的知识青年。”
练秀安不可思议:“知识青年?”
小柴点点头。
真是奇怪,他们乡下的人都想去城里找份工作,可城里的人反而想来他们乡下劳作。
小柴挠头,这情形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宋禾在幼儿园中听到这件事时,心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