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这话意有所指, 直直化作了一把刀子,往惠妃的心上戳。
什么叫“做不得假”?
谁人不知惠妃跌在八阿哥与良贵人身上跌的大跟头?
好一个马佳氏,这时候出言, 还特意加了重音,搬出皇贵妃来与她对比, 这是在暗讽她惯会做戏,平日里假模假样极了!
惠妃最是听不得慈母之心这四个字, 闻言脚步一停, 微微暗下了脸色。
待行过了礼, 她的神态依旧端庄, 只皮笑肉不笑地道:“荣妃妹妹说的很是。皇贵妃不眠不休照料四阿哥,可不就是满腔慈母之心?可皇贵妃还在昏睡,这般场合, 实在不宜多加夸赞……探视四阿哥的病情才是头等大事。”
话语间的暗芒半点不落, 惹得荣妃骤然噎了噎。她眯起眼就要反驳, 就听太皇太后捻着佛珠平静道:“闭嘴!这儿不是你们吵闹的地方。”
惠妃听出太皇太后话间那抹压抑的怒气,赶忙福了福身,心头迅速地划过懊悔。
不怪她失了冷静, 实在是“慈母之心”这话死死地激起了她的火气。惠妃勉强一笑:“老祖宗,是臣妾失礼了。”
贵妃瞥她一眼,唇角弯了弯, 又淡淡地垂下了眼帘。
太皇太后没有搭理惠妃,径直坐在榻边,伸手够了够胤禛的额头, 而后怜惜不已:“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苏麻, 让太医在院外等候宣召, 若阿哥仍旧发了热,即刻催他们煎药去……”
说罢,太皇太后转向榻上目光迷茫的孩童,温和地道:“胤禛,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和老祖宗提,你皇阿玛和皇玛嬷也在呢,别怕,啊?”
胤禛张了张嘴,眸光有些涣散,黑眼珠许久未转动一下。
好半晌视线凝聚,他小幅度地扭头望了望周围,奶音艰难地应了是,紧接着又问了声:“额娘呢?”
声音里带了些许哭腔,引得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愈发怜惜起来。
太后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安慰道:“你额娘在偏房休息,听到咱们四阿哥醒来的喜讯,不一会儿就过来了!”
胤禛一抹脸,抽了抽鼻子,终是点了点头。
荣妃冷眼看着,心下一紧,四阿哥对皇贵妃如此依赖,竟依赖到了这个地步……
娘娘们各有思量,齐齐地朝门外望去,没过多久,便见到了急匆匆赶来,装束凌乱,泪眼朦胧的皇贵妃。
康熙大步跟在后头,薄唇紧抿,眸色深深,缓缓转动着玉扳指,脸色缓和之余,像是在若有所思着什么。
梁九功原先为皇贵妃捏了一把汗,如今算是看出来了,万岁爷并不在意今儿她的逾矩失礼。
心里一悚,皇贵妃这是要借着四阿哥复起了?
云琇踏进院子的时候,正院的寝卧很是安静,唯有皇贵妃的低低的、沙哑的声音回荡:“咳咳,头还痛不痛?来,额娘瞧瞧好些了没有……”
事无巨细的照料,不厌其烦的叮嘱。
胤禛漆黑的眼睛落在皇贵妃身上,渐渐聚起一泡泪来,像是受了大委屈一般,许久之后摇了摇头。
皇贵妃看着心疼不已,也跟着落下了眼泪,俯身给他掖了掖被子,没人注意到四阿哥那微微的、僵硬的瑟缩。
这时候,云琇不好说些什么,朝康熙轻轻地行礼,便携同贵妃出了里间。
余光捕捉到皇帝不自觉朝外看去的一幕,皇贵妃眼神微动,心下冷笑,关怀的神情却愈发真切,“胤禛,额娘不走,额娘一直守着你。别硬撑着,且放心睡去……”
清楚地感受到太皇太后和太后对四阿哥的怜惜,还有康熙软化下来的态度,甄嬷嬷心下一喜,像吊着的大石头落了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外,贵妃肃然扫了眼院里聚集的伺候四阿哥的宫人,慢慢道:“小主子烧热不断,自然有你们看护不力之故!本宫见不得偷奸耍滑之人,若再有下次,少不得拉你们去慎刑司走一遭。”
几句话说得宫人和奶嬷嬷发起了抖,赶忙跪下请罪,甄嬷嬷远远看在眼里,拢了拢衣袖,心底很不是滋味。
以往这些都是她家娘娘的职责,哪轮得到贵妃后来居上、越俎代庖?
不过眼下,四阿哥才是最要紧的。付出这般心力,她只盼娘娘终能夙愿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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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太皇太后盖着被褥,接过苏麻喇姑递来的手炉,叹气道:“哀家近日听到了些许风声,你……打定了主意,要把小四记在皇贵妃的名下?”
康熙与她相对而坐,盘腿坐在炕上,捏起奶糕咬了口。等觉得有些腻了,他伸手端起茶盏,霎时一杯热茶下肚,只觉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来。
“皇玛嬷,孙儿原先想着日后再议,便拖到了如今的年节,”康熙斟酌着道,“……却不好再拖下去。”
茉雅奇已给了端嫔抚养,胤禛却还是乌雅氏的孩子,这终究说不过去。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沉声问他:“皇贵妃位同副后,膝下若有了阿哥,保成该如何自处,你可有想过?”
皇贵妃怀孕的时候,她担忧过好些日子,也怕生了男孩,把佟佳氏的心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