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惠妃是妃位之首, 当今皇长子的生母,朝中又有明珠帮衬,明相权倾朝野风头无两……
见了宜贵妃, 她也是要行礼的。
这是宫规,是写进《会典》之中的定则。贵妃之下才是四妃,谁叫她的位分不如云琇呢?
瞥见那华美又张扬的架势, 惠妃原本不虞的面色愈发铁青了起来, 第一时间转身欲走。如此一来, 若要治她不敬之罪,她便可用“远远望见,不知此乃贵妃仪仗”的借口开脱;可云琇既叫住了她,她就是有万般不愿, 也走不了了。
……
月前,咬牙抄写的大卷佛经都送到乾清宫去了,康熙阅过之后并未说些什么,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惠妃大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这一茬算是掀过了, 可没过几日,宜妃居然封了贵妃!
从前一口一个“妹妹”的嫔妃压了她一头,惠妃看着憔悴了不少。除却时时叫人注意翊坤宫的动静,她越发深居简出,出门更是能免则免, 因着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遇上郭络罗氏便要行礼,她怎么忍得下去?
要说惠妃平生最为看重的,一是胤禔, 二是后宫之中的地位与威势。
八阿哥还在延禧宫的时候, 她的地位不缺, 威势更是不缺,惠妃得以把全部的精力投在儿子身上,全心全意为之谋划。可时移世易,如今已然大不相同了。
自身招了皇上厌恶,被人算计威信无存,头上又压了一个新晋贵妃……如何摆脱现下的处境,她尚且焦头烂额,无端地生出烦躁之感,耗在胤禔身上的心思,也不若以往繁多。
那些精心算计,每每用在宜妃身上,仿佛都是无用功,郭络罗氏总能化险为夷。拉拢不成,打压也不成,惠妃尚且能够维持以往的沉稳端庄,对于云琇,却生了莫名的执念。
就像昨儿弹劾一事,惠妃简直觉得荒谬。
牝鸡司晨都出来了,皇上还是护着她,太皇太后竟也护着她!
照料太子,还过了明路……
有了如此助力,她的胤禔又要矮一截了。韬光养晦,何时是个头?
霎时,心间犹如千万只蚂蚁噬咬,实在忍不下去了,惠妃想着出门透透气,谁知冤家路窄,在御花园撞见了贵妃仪仗,还有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庞,浮现的正是她熟悉的、嚣张跋扈似笑非笑的神色。
惠妃的目光被刺痛了。
行礼!
这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还有那副阴阳怪气的语调,唤“妹妹”不说,还拐着弯地讽刺她没教养,惠妃当即晃了一晃,怒极攻心,眼神一厉就要张口!
身后的莺儿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娘”,终究扯住了主子摇摇欲坠的理智。
“臣妾……给宜贵妃请安……贵妃娘娘万福……”僵硬着脸行了福礼,惠妃几欲呕血。
云琇直直盯着她看,见此稍稍满意了些,大发慈悲地笑了笑,摆手温和道:“免礼。”
向前朝透漏御厨和衣裳的事儿,有这个能力的,除了惠妃,还会有谁?
平嫔根基浅,又失了宠,最多听到风声,与索额图进几句‘谗言’便罢,再多的却是不知了。
来来回回,斗来斗去,她实在是腻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都往她头上按,当她泥捏的不成?
还想出弹劾这一招来,真是苦了这些人了。
康熙顾及大阿哥这个长子,终会留给惠妃应有的体面,云琇却不会。
“窄路走多了,总会跌个跟头,一次不算什么,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跌倒,那是蠢。”微微凑近之后,云琇眯着桃花眼,轻声道,“我没这个耐心陪你玩下去。瞧瞧,原就不是多美的人,越发苍老了起来,皇上看都不愿看你一眼,恐怕大阿哥也是。”
说着,她盈盈一笑,端得是天姿国色:“你拿什么与本宫斗?有了明珠就高枕无忧了?鲜花着锦不过烈火烹油。对了,且叫他放宽心,有本宫在,太子爷——安稳着呢。”
“……”
回到延禧宫,惠妃便病倒在了榻上。
宫人们兵荒马乱地请太医,不出片刻,乾清宫就得到了消息,康熙闭了闭眼,掩饰不住失望震怒,非是对着云琇,而是大阿哥的额娘。
心病,被气病的。
怕还有着心虚吧?
“你去传话。看在老大的份上,朕已处处宽容,若再要作幺蛾子……”皇帝睁开眼,“德不配位,四妃之首也别当了。”
这话说得梁九功心肝儿颤。
召索额图入朝的圣旨还没下达,惠妃在万岁爷心里的地位一降再降,都没有落脚的地儿了。
明中堂啊明中堂,您可自求多福罢!
*
翌日,上书房。
大阿哥低气压了一整日,不论是师傅们还是伴读们,全都看出来了。
三阿哥四阿哥面面相觑,而后发现,大哥的那股气竟是冲着太子二哥而去,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有五弟!
因为惠妃娘娘的事儿?
惠额娘遇见了宜贵额娘之后卧床不起,七岁的四阿哥也有所耳闻。眉头皱了皱,胤禛悄悄地扯过胤祺,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去,若有若无地挡住那股视线,惹得大阿哥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