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台下来,绕过一个偏厅,就到了雷远平日里议事的书房。 整座书房是用竹子搭建的,在已经抬起数尺的地基上额外再挑空了一层,以免潮湿。底下挑空的这层,恰好跨入将军府西侧的一个别院。 别院里鸟语花香,芳草丛生,林木秀美,有一条从广信城北面山间引入的清澈小溪,沿着一层层的白色石阶缓缓流淌而过,从上面这一层书房的窗口看下去,宛如仙境,令人心旷神怡。 毕竟雷远现在的地位,又与当日做宜都太守时不同。他再怎么不喜铺张奢华,身边有亲属家人,有宗族伙伴,基本的规矩和威势断不能少。 哪怕数月来不断抽调人力去从事城池、道路和军事坞壁的兴建,整座将军府邸仍然是广信城中最早完工的雄伟建筑。前院的重重大厅和办公所在固然煊赫,后院的园林、水池、亭台等,占地面积也很庞大,较此前苍梧太守府大出数倍。 而府邸外围更配备有武库、粮库、马厩、敌楼、堡垒等军用设施,驻扎了甲士数百,侍女、杂役百余人。 雷远踏着书房前的阶梯向上,竹制的阶梯很有弹性,发出噶吱嘎吱的响声。原本正凭栏观看的马忠、阎圃两人便兜转回来,各自落座。 因为交州太热了,三人自从常驻交州,就少有穿正经公服的时候,连带着君臣谈话的气氛也比以前放松些。 三人各自咕咚咚灌了些凉汤,马忠先禀报军务。 “近来搜检山泽,括取士燮、步骘等人的逃亡吏卒,颇见成效。苍梧郡范围内,上个月重新编集了丁壮五千余,加上早先将军亲自迫降的七千多人,总计一万三千人。另外散失各地的粮秣、军械、骡马也在陆续收集。” “南海郡呢?” “南海太守正昂刚就任两个月,下属郡县各级主官和吏员多有阙漏,他说,暂时还没办法大举括检散兵游勇,不如等到秋收以后,用粮食来召诱,或可事半功倍。” 雷远以左将军的身份假节董督交州事,但交州各地二千石官吏任命权,依然在中枢手中。否则庐江雷氏就真的成了割据,在曹刘孙三家之外,要多出交州雷远与凉州马超并驾齐驱了。 除了与雷远一同驻扎在苍梧的交州刺史赖恭以外,中枢另外还派遣了两名太守到交州任职。其中一人名唤正昂,字叔顒,在刘季玉部下历任诸郡吏,后为蜀郡功曹。玄德公因其有治理之能,任为南海郡太守。 正昂所居的南海郡,东面与江东占据的四县毗邻,故而正昂在经过苍梧时拜访雷远,就说,打算镇之以静,先不要在郡中调整政务,免得引起人心惶惶,投向江东。另外,士氏的残余势力在南海郡非常强盛,正昂打算先拉拢其中一些人,以使自身稳固立足。 既然如此,雷远也没什么可催的。他微微颔首,又问:“郁林郡呢?” “郁林郡那里,中郎将区景、夷廖和钱博都有文书发来,文中言辞甚是谦卑,说散兵游勇往那里去的很少。但实际上,这三人都在竭力招降纳叛,试图扩充自身的力量。我方眼线报说,这三人目前各自领兵两三千人,聚在山险。” “当惯了山大王,以为可以一辈子当下去。”雷远轻笑道。 区景、夷廖和钱博这三人,最初都是荆州的军校,随历任交州刺史南下的。但他们到了交州以后,牵扯进刺史与地方势力的争夺,区景攻杀了与曹操友善的交州刺史张津,而张津的两名部将夷廖和钱博又与区景勾结,三人抱团驻在郁林。 此前玄德公有意绥抚交州,故而对这三人都授予中郎将的职务。这三人在士燮攻打吴巨时袖手旁观,也不参与江东的行动,摆出一副据地自守的模样。 值得注意的是,区氏也是交州大族,实力几乎能与士氏相提并论。区景的同族区逵,自初平年间夺取日南郡的象林县,以此为基业自立为王,并向南扩张千里,号称拥兵数万。 而区逵的弟弟区遵,本是郁林郡的邑豪,此前响应士燮的号召,出兵攻打荔浦,结果遭到马岱所部骑队的袭击,当场败死。所以区景的选择,便格外微妙。 苍梧、南海、郁林三郡,是汉家子民比例较高、户口数量较多的郡,同属于雷远坐镇交州的基本盘。雷远自然不会容忍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下去。此前左将军府向他们传令,要他们协助搜检败兵和离散户口,便是第一步的试探。 “先发个邀请吧。”雷远道:“就说我来到交州数月,眼看苍梧郡元气稍复,心中欢喜,所以邀请区、夷、钱三位中郎将来做客。他们若来,我们就和他们讲道理,好好谈谈。若他们不来,再作区处。” “是。” 雷远的意思很明白,所谓的“再作区处”,无非是起兵讨伐。但马忠看来,眼下雷远所部也有难处,一时尚不能出动大军。 马忠顺着之前括取逃亡吏卒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早前将军迫降的七千多人,因为我方兵将分批南下,又忙于农事和建设,所以至今尚未整编完毕。现在又新增了六千多人,对他们的拣选、训练和分配,都在加紧进行。但是,兵力扩充太快,也有弊端。比如有经验的曲长、屯长、都伯就明显不足。” “老郭那边没有办法抽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