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灰突突的酒楼二层上,有人趴在栏杆上,盯着赵踞道:“那小子是谁?看着不可一世的样子,真叫人不爽,长的倒是挺好看。”
在他旁边的,却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他盯着徐慈,又看看赵踞,沉声道:“陪着他身边的是节度使府的徐慈,也是江南清流社的少主,他居然会向着那少年跪倒,真是奇事一桩,由此可见这少年身份非同一般。”
话音未落,先前出声的那人道:“那我去试试他们的深浅。”
老者见他跃跃欲试,忙一把拽住:“不要轻举妄动,他身边跟着许多好手,何况这不是咱们的地头。”
就在这瞬间,底下赵踞突然抬头,淡淡地往这边扫了一眼。
然后赵踞起身,带了徐慈,沿着长街缓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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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回到节度使府,第一件事自然是回去探望仙草。
只是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雪茶在唾沫横飞,高谈阔论。
雪茶说道:“我哪里说谎了?小鹿是知道的,我最是个老实人,我那时候真的跟皇上说了我要过来,可是皇上不许而已。”
只听是小慧的声音,笑嘻嘻道:“公公真的大胆?皇上没踢你屁/股啊?”
“那倒没有,只说要打烂我的嘴。”雪茶果然实话实说。
大家大笑。
雪茶又忙解释:“其实你们都不懂,都不如我明白皇上的心意,他就是嘴硬心软而已,前脚还说,我要提到夏州的话,就打烂我的嘴,可是后脚呢,自己就要跑来了,这往哪儿说理去?”
小慧跟彩儿想笑又不敢笑,彩儿忍笑说道:“听说皇上是为了嘉许禹将军跟西人停战议和之举而来的,是不是啊公公?”
“胡说!”雪茶本能地啐了声,却又忙道:“当然,我不是说禹将军没有功劳,相反,禹将军的功劳大过天,利国利民,再多嘉许也是应当的。可是自古以来,哪里有天子亲自到便将嘉许大将军的?我跟你们说罢,皇上不过是找个合理的借口而已,他就是惦记着德妃娘娘才一定要过来的。”
赵踞听到这里,就算再城府深沉,一时也恼羞齐生,一张如玉的脸上隐隐涨红了。
这雪茶简直像是把他的伪装撕开了似的,赵踞突然后悔当初居然带了他过来。
正要踢门进去狠揍一顿,却听到一声低低咳嗽。
然后是仙草的声音道:“好了,不要乱说了。”
里头雪茶一溜烟跑到床前:“小鹿,我真没乱说,向天起誓,句句是真。”
仙草淡淡道:“真什么真。”
仙草说完后,屋内突然奇异地安静下来。
赵踞起初还在等她开口,听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当下把门推开,走了进内。
果然,原先热闹的房间之中,除了仙草坐在桌边儿上,再无别人。
里间的窗户却洞开着,像是没来得及关上。
赵踞哼了声:“跑的倒快,是你通风报信了?”
仙草含笑垂眸,淡淡道:“皇上在说什么,我不懂。”
赵踞咬了咬唇,走到她身旁,咬牙切齿地发狠:“雪茶那狗崽子……方才在这里大放厥词,朕要剥了他的皮。”
话音刚落,就听见窗户外一声隐忍的惨叫,然后是慌乱的脚步声远去。
赵踞瞪了眼,正要走过去,手却给她轻轻地握住了。
皇帝不由自主地止步,仙草仰头微笑道:“皇上就当什么也没听见的,何况……那些话也没有人信。”
皇帝本来也是坚决否认自己是雪茶口中那样的不堪,可听了仙草这句,心里反而不受用:“什么意思,怎么没有人信?”
仙草低头:“雪茶偏向我,也想让我心里好过,才那样说着宽慰的,岂能当真。”
赵踞张了张口,终于道:“这么说你不信……朕是、是为了你而来?”
仙草摇了摇头。
赵踞喉头一动,眼中透出焦灼之色:“徐悯!”
仙草微震,忙转开头去。
赵踞俯身盯着她:“你知道什么?你只会自以为是。你可知道,当初你还在紫麟宫的时候,朕对你、对你就……朕常常梦见你,每次梦见你都舍不得醒来……”
皇帝的目光注视下,她的双颊肉眼可见地飘了胭脂红。
“别说了,”仙草恨不得捂住耳朵,她嘀咕道:“堂堂皇帝、成何体统。”
她起身想要走开,皇帝却张手在她腰间一揽,轻轻地把人搂入怀中:“你要还是不信,朕、可以告诉你些更不成体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