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9月初,成都
火车站内人声鼎沸, 有排队买票的, 有排队剪票的,考上了外省大学的学生们, 都是在这些天出发。
今年才十七岁的刘文岚,已经有一米七七的身高,在不大流行高跟鞋的年代, 在人群中, 她便是那鹤立鸡群的长脚鹤, 更何况她肌肤白皙细腻, 气质沉静似水。
刘文岚接过前来送别的刘文绣手上的大网兜与柳条箱,笑道:“回去,你在本省师范大学, 常回家看看峰峰, 别让爸妈将他宠成小霸王。”
“知道知道,我马上就大三, 大四就开始实习, 有的是时间。”文绣见李路与李遥那边也话别的差不多, 便笑道。
恢复高考那年,妹妹给她找来不少考卷,盯着她做,还帮着她找正确答案,又陪着她背诵正确答案,还去黑市为她买猪脑, 说吃啥补啥,像个小妈妈。
不然,她还真的没有信心能考上大学。
而,妈妈整天忙得团团转。
家里的经济条件越发宽松,妹妹说,弟弟长大的,这房子愈来愈不够住,妈妈便将几年来的投机倒把挣来的积蓄掏出来,买下了之前资本家的二层小洋楼,不光有露台有菜园,上上下下加灶间与浴室,足足有八个屋呢。
妈妈说,李路没有房子,那就让李路住家里头得了。
急得李伯伯贴钱与住一楼的同事换了房,将一楼的菜园子自建了两个房间,说明白李路一个李遥一个,结婚用。
“我走了,多多写信。”长手长脚的刘文岚举目四望,见到处都是与自己一样的学生们,个个背着捆成一团的被褥,个个双手提着大网兜,个个左右肩头各挎着军挎包与水壶,想想就想笑,真有时代气息。
刘文岚上车后,还来不及将身上负重卸下,就直接趴在车窗边,对着姐姐与姐夫挥了挥手,火车就缓缓启动。
姐姐姐夫在77年同时考上了本省本市师范大学,当时她还在念初中,想一想,便没有提前高考,还是让出自己名额,虽然微乎其微,但是想让给真正需要改变命运的人。
姐夫的亲弟弟——李遥,今年与刘文岚一同考上了北京大学。
不过,刘文岚是化学系,而李遥是经济学系,李伯伯是个极敏锐的男人,大儿子既然当了几年民办教师,那就考师范大学,小儿子像他自己,是个聪明的,那就跟着政策走,改革开放嘛,那就学经济去。
李遥是刘文岚的同学,他见刘文岚来了,便站起来,帮着她将背上的被褥卸下来,连着手上的大网兜与柳条箱一起,都推到了桌子底下。
“要喝水吗?”李遥很是不解,平常也不见这刘文岚与大嫂关系很亲近,临了临了,还是眼睛红彤彤,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赶紧转了个话题。
刘文岚趴在桌上摇头。
成都到京城可不近,大学四年,她是不准备来来回回的受罪,而毕业后,她也不会回成都市。
这些,刘文岚没有同旁人说起过。
“不知道北京是个什么样的?”李遥感慨了一句。没有想到这一回,考得这般好。都是追赶文岚的结果,他与文岚初中高中都是同桌,又是未来亲戚(大哥还没有结婚呢),俩人考试全部是你追我赶的。结果愈考愈好,将第三名远远的甩到后头去。
“与成都也差不多,都是古都,大气朴素。”刘文岚懒散的接了句,这个时候的京城,还是自行车成片成片的呢。
一开始,李遥还会寻刘文岚聊几句。
可,几天的火车坐下来,那是十分的难熬,李遥明显没了精神。
“今年我过年就不回家了,你呢?”刘文岚趁机道。
“在学校过年啊,那也太……”李遥摇头。
“那每次都这般来回,不是更遭罪,四天三夜呢,来回就得八天,一共才二十来日的寒假,不划算的很。还有这车票也不便宜。”刘文岚一一分析给他听。
当然,刘文岚自己是不大累的,她几乎是坐着入定过来的,可是她也是有点心烦的,除了一开始还有热水,这两天已经没有了,不提那个厕所没有水冲,那是什么恶心的场景。
到了北京站,大家都是腰酸背痛,腿脚发麻水肿,也就刘文岚除外。
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就坐在那么大点的硬座上,也不好到处走动。
坐卧铺的人情况自然要好很多,但是卧铺票却不是那么好买的,必须得是干部,才能买到卧铺票。
背上背着大被褥,双手提着大网兜与柳条箱,左右肩各挎着一个,就这样子下了火车,刘文岚先带着李遥到了厕所方便一下。
之后,刘文岚便远远的看到了各大学校迎接亲生的招待点。
虽说通知书后面的入学须知上面写了,该如何坐车到学校,但是学校还是有些担心,就派出高年级的学姐学长过来火车站接人。
还不光光是火车站这边有学姐学长,客车站那边听说也有,北京的几大学校都集中在一块儿。
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牌子,外头还拉了大横幅,看起来十分显眼。
一出火车站,第一眼便瞧见了,李遥心道松了口气,嘴上却是唉声叹气:“累死了,恨不得早早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