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海钓的地方,船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李二太爷起身甩出了自己的鱼钩。
半空中银光乍然一闪,便被浓雾吞下,消失不见了,只有极小的落水声遥遥传来,隐约标示了鱼钩所在。
黎渐川和宁准也依次甩了钩。
三人并排垂钓,海面与船上俱都平静无声。
黎渐川不知道李新棠钓鱼的状态,但猜也猜得到他不是能安分坐上许久的人。
他盯了雾茫茫的海面十几分钟,手里握着的鱼竿没有感应到丝毫动静,旁边的李二太爷却已钓上来了三条鱼,摘下来,摔在一个铁皮桶里,散着腥味。
宁准也一无所获,只持着鱼竿,静静坐着,望着前方,好似一尊凝固的雕像。
那股不对劲的古怪感越发强烈。
黎渐川侧头看了看宁准,眉心渐渐拧紧。
终于,在旁边的李二太爷拉上来第五条鱼的时候,黎渐川霍然起身,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了李二太爷收杆的手臂。
怎么会有人每次收杆动作都复制粘贴般分毫不差,钓的鱼也一般无二?
果然,原本枯槁似干枝的手臂在黎渐川的掌心触到的瞬间倏地漆黑软化,似一坨烂泥,又似一条滑腻无比的触手。
手臂上青色的血管一根根突兀暴起,啪啪断裂,从皲裂的皮肤下蛇一般钻出来,蓦地朝黎渐川扑来,想要吸附在他身上。
黎渐川当即松手,迅疾后退。
细蛇似的血管没有继续追来,反而是折返回去,化作千丝万缕,紧紧缠绕包裹住了李二太爷。
李二太爷的面容不知何时已变得空洞木然,呆呆坐着,被血管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又在血管交融成片的刹那,如同一根人蜡一样,飞快地从头到脚迅速融化了。
鱼竿啪地落地,触手搭成的矮凳上只余一滩腥臭的血水。
等等……人就这么没了?
这是什么情况?
黎渐川怔了下,又迅速看向宁准,这边发生如此诡异的变化,另一边的宁准却仍凝固在伞下,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钓鱼的姿势。
这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不对了。
黎渐川皱眉,挥动鱼竿,隔着一段距离轻轻敲向宁准。
宁准被敲中的瞬间,他整个身躯就如被猛然推倒的积木般,血肉骨骼全部散架了,噼里啪啦一阵骨头相撞声,成了一堆腐烂的骨血。
人体一块一块散落的画面不可谓不惊悚,但黎渐川却已顾不得恐惧与否,只在环顾四周的同时,翻手取出一枚镜片,狠狠扎进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肉眼可见地从指缝溢了出来。
刺痛分毫不减。
“不是梦境,也不是简单的幻觉……”
黎渐川立刻做出判断。
他没多犹豫,直接利用手中染血的镜片开启了镜面穿梭。
昨天整整一个下午,他也不光是探听消息与了解情况,还顺手在朋来镇大大小小的各个角落都扔下了一些碎镜片,以便使用特殊能力进行穿梭。
可以说,整个朋来镇都处在了他的能力范围内,只要他想,他可以在任意时间,出现在朋来镇的任何地方。
心神微动,镜面穿梭开启。
黎渐川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了一瞬,却又重新出现。
显然,镜面穿梭失败了,他无法感应到朋来镇上的任何一面镜子或一块镜片,并不是距离限制,而是好像被什么阻隔一样。
“是幻觉,但不是一般的幻觉……幻觉的开始应该是登船,十有八.九与这艘船有关,或是这些浓雾,亦或是李二太爷的问题……”
黎渐川走到甲板边缘,望了眼下方的海面,伸出鱼竿搅了下,确认三桅船确实还是正常漂浮在水上的。
镜面穿梭无法直接解决眼前的诡异情境,得另想主意。
黎渐川放下鱼竿,解下西装外套,正琢磨着要不要先游个泳,去看看周围海面和雾气的情况,就听背后空荡无人的船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黎渐川转头,双眼微眯。
他可以断定,他登船时这艘船上再没有第四个人。
脚步声来得很快,从船舱走了上来。
来者是一名模样颓丧的汉子,混混打扮,睡眼惺忪。
他一眼看见黎渐川,便打着哈欠,压低声音,极为熟络地开口道:“行了,到点了,换我,你睡觉去吧,前半夜没什么事吧?”
前半夜?现在不是下午?
黎渐川下意识望了眼天空,浓雾遮蔽中,原本称得上明亮的天色不知何时竟完全暗了,漆黑如午夜。
“没事。”
收回视线,黎渐川看向混混,慢慢摇了摇头:“我还不困,陪你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