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屋子里。一家子把门窗闭紧,刘佳拿出一袋子江米条和两块鸡蛋糕, 跟丈夫儿女分着吃。
林建设吃着江米条, 乐道:“你还挺行,藏得这么紧。”
“你以为还有多少?你娘把钱看得那么紧, 我这么多年就攒了这点儿。”刘佳阴沉着脸,“再不盘算条出路, 迟早要被这个烂包的家拖死!你看二房那鹏鹏,这几年在县城里花了多少钱?一个大小伙子顶得一整个劳力了, 你见他下过一天地没有?我娘家二表哥有个熟人在城里副食品店干活的,说鹏鹏天天也不读书,就跟一群干部子弟到处瞎混, 花钱大手大脚。那钱不都是从公账上出吗?”
“说那些干啥?以后咱航航不也要上学吗?”林建设心里不舒服了,烦道。
“以后?咱航航才几岁哪?!当初还盘算着让鹏鹏接你大哥的班,咋啥好事儿都落在他们头上?鹏鹏眼看着就要毕业了, 你当他肯回家干农活?他肯你爹也不肯!到时候找人托关系, 谋事儿又是一大笔钱。还不是摊在咱们头上?别说航航,萍萍跟然然一样大?咋然然能初中,咱萍萍上完小学就不让上了?要是能读完初中, 招工啥的多多少路子啊!”
刘佳受够了,他们两口子可是一根苍蝇腿也要剔下肉,只有她占别人便宜没有别人占她便宜的。林志鹏在城里这些年, 别说学费口粮,光是从林建彬家里刮走的油水就不少,这在刘佳看来就是从她手里抠肉。
现在她啥都没落下, 还成了村子里的笑柄,天天都得陪着林王氏挑大粪。她再不给自己孩子盘算盘算,她就白活了!
林建设听得脸色阴晴不定:“你的意思……分家?”
林建设过去可想都不敢想这事儿,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但他仍然感到十分的震动。
刘佳冲两个孩子使眼色。林志航忙着啃鸡蛋糕,林萍萍会意道:“爸,你算算,他们家可有四个孩子,三个不干活儿,一个还要上学花钱,咱们家就四口人,我也大了能赚钱了,咱们咋也饿不着啊。”
刘佳放出撒手锏:“我娘家兄弟给我递了消息,城里不少工厂来年又要扩招,萍萍过完年就到招工年龄了,咱们托人找找关系,把她弄进厂子里当工人,一个月就能有小二十块,还包吃住!”
林建设彻底动了心:“就是咱们家也没啥钱了,托人找关系要钱啊。”
“少跟我扯皮!”刘佳狠狠一拧林建设的胳膊肉,“娘可没少补贴你,你那至少有五十块,我再去娘家借点儿,咋也够了。”
“成成成,怕了你了。”林建设心里一荡,灯光下刘佳蓬乱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都被柔化了,依稀又有了当年新媳妇儿的影子。
两口子的眼睛缠到了一块儿。
二房的屋子里,气氛就没这么好了。林志鹏大发了一顿脾气,嚷嚷着要是让他吃乙餐,不给零花钱,他就不去上学了:“兜里没点儿钱,我咋跟那群干部子弟玩儿?老实跟你们说,我已经找到门路了。我一个哥们儿他爹是县革委会主任,只要我跟他处好关系,到时候就给我安排进炼钢厂当工人!”
陈爱花喜道:“有这好事儿?”
“别是诓你爹呢?”林建国有些怀疑。
林志鹏盘腿坐着,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说你们没见识。这年头,只要有关系,啥都好说!关系是第一!”
林志鹏说得头头是道,把陈爱花和林建国都说得动心了。特别是能给林志鹏解决工作这点,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当初有林志彬在,他们半点没担心过儿子的未来。有林志彬帮忙找关系呢,再不济还有林武兴兜底。现在好了,两边都指不上了。
一向不动脑子的林建国两口子也打起了小算盘:“咱鹏鹏的粮票和钱不能减!要减咱就不去上学了,爹肯定慌。”
“没错儿!”陈爱花咧嘴乐道,“都花了这老些钱了,爹咋舍得?再说了,啥好处都让三房给拿去了,咱们家可就靠着鹏鹏了!”
“放心,爸妈,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肯定会干出一番事业给你们瞧瞧的!”林志鹏大发宏愿,然后道,“有啥吃的没,我饿着呢,刚才那韭菜饼太难吃,半点油花都没。”
陈爱花赶紧翻身下床,去箱子里翻出一包东西来,嘴里还抱怨着:“刚才那韭菜饼你不吃也带回来呀,你妈还饿着哪。来。这好东西妈给你留好些天了!”
等看清楚那纸包里的东西,林志鹏嫌弃道:“这啥啊?”
油纸包里,躺着两个被捏得奇形怪状的鸡蛋糕,几块碎饼干,好些地瓜干,甚至夹着几颗瓜子。这一包东西就跟被踩过一样,林志鹏大皱眉头:“你捡的?”
他还真的说中了。上次林志峰林志航和林红红在林然然家一顿吃,陈爱花趁乱捞了不少点心藏在自己兜里,还搜刮了林红红藏的那些,在陈爱花看来,林然然家的那些点心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了。自己舍不得吃,全留着等大儿子回来吃哪。
“好吃着哪!然然那死丫头还真别说,地瓜干晒得真叫好吃,这鸡蛋糕饼干也不知道哪来的,香!儿子,来尝尝——”
林志鹏推不过,吃了一口饼干,登时涌上了一股对林然然的痛恨———这个死丫头居然能尝到这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