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然笑笑, 拿出一叠全国粮票来。她常年出差在外,全国粮票是必备的。
除了生煎包贵一点,其余的早点都很实惠:咸大饼三分,甜大饼四分, 油酥大饼,老虎脚爪和油条四分, 收半两粮票。淡豆浆三分,甜豆浆四分。
林然然要了一份小笼包, 一份甜豆浆,出于好奇点了一个老虎脚爪。那大妈神色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 拿着钱和粮票走了。
等东西送上来, 林然然才发觉自己好像点得太多了。周围的本地居民大多是一块大饼,一碗豆浆就算完, 自己一个姑娘却点了三份, 怪不得招人侧目。
小笼包和豆浆口感都一般,那老虎脚爪原来只是甜烘糕,形状类似老虎脚爪而已。
林然然吃了老虎脚爪和两个小笼包, 喝了一碗甜豆浆, 浑身力气充盈, 终于要展开上海之行。
林然然把打包的小笼包送给一个本地大妈, 立刻得到了一份十分详尽的地图指南。
“凯司令?现在改名叫凯歌食品厂了呀, 侬个外地人不好找的。你沿着这条路往下走,拐个弯就是老大昌了呀,那个近的。”
百乐门, 凯司令,国际饭店,老大昌……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代表着上海过去的纸醉金迷,一代辉煌。
如今浮华褪去,这些店却依然保留了下来。许多”老克勤”在周末时仍然会打扮得体体面面,去买一块惯奶油忆当年。
凯司令是林然然最向往的地方,张爱玲的里,王佳芝就是坐在凯司令的玻璃窗边等老易,凯司令的栗子奶油蛋糕更是令林然然神往已久。
没有凯司令,老大昌也好。
林然然沿着七十年代的老上海街道往前走去,拐了个弯,就看见了老大昌的门脸。这家店或许曾经辉煌过,此刻门脸一洗铅华,变得十分具有社会主义的朴素情怀。
干净的玻璃橱窗里摆着点心,墙上写着点心名字:“西番尼,掼奶油,哈斗,拿破仑,加拿休,奶油蛋糕”,还有一些常见的点心名字。
林然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扒着柜台问道:“请问西番尼是什么?”
“没有!问也白问。”戴着口罩的柜员道。
林然然道:“那有什么?”
“自己看!”柜员继续道。
这时,一个上海大妈走过来,用本地话指着柜台里的点心说了几句话,那柜员拿出纸袋利索地包起来,收钱,态度挺好。
感情是看不起外地人呢。林然然气笑了,指着柜台里一个长圆形的点心道:“我要这个。”
“哈斗?”柜员上下打量林然然,用强调的语气道,“七块五!”
林然然为这个价格吃了一惊,面上却镇定如常:“来一个。还有这个,这个和那个,各来一个。”
“七块五,一个!”柜员以为林然然没听懂,强调着。
林然然学着她的模样翻个白眼,掏出钱拍在柜台上:“我没聋!你卖不卖啊?再啰嗦我找你们领导去!”
“你!”那柜员吃瘪,接过钱去数了数,三张大团结崭新崭新的,咋也挑不出毛病来。
她只好气鼓鼓地把东西装好,找了钱一并递给林然然。林然然扯过袋子,冲她吐吐舌头,大获全胜地走了。
林然然才吃完早饭,把点心丢进空间,先去找宾馆。
林然然原本想住的是国际饭店,那可是“远东第一高楼”。无奈本地人告诉她,国际饭店只接收外宾和领导入住,普通人只能去吃饭。
林然然只好找了一家招待所。这间招待所前身是某大酒店,公私合营后朴素很多。前台不插花了,墙上的油画换成了□□画像和语录。
林然然跟前台对了几句语录,拿出介绍信和身份证明核对后,开了一间最贵的房间。单位只报销标间的住宿费,可出差在外,林然然从不委屈自己。
这酒店房间很大,是典型的西式宾馆,过去也许是金屋藏娇的所在。
屋顶的安琪儿雕塑和金碧辉煌的壁纸尚未褪色,带雕花栏杆的大床分外旖旎,地毯的毛磨没了,大大的窗户朝南,阳光稀疏。房间里还自带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就能接出热水。
林然然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底下的花园被改造成了篮球场,横七竖八晾晒着许多被子和衣服,气氛顿时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林然然在火车上窝了两天两夜,形容有些狼狈。她在盥洗室里洗了个热水澡,擦干头发,换了一身衣服。
上海人讲究面子,宁愿挨饿也要做身好衣裳。林然然刚才穿着一件笨重大棉袄,两条辫子乱糟糟的,也难怪处处被人瞧不起。
林然然拿出一条连衣裙和羊毛大衣来。连衣裙是谢绯为她做的,羊毛大衣是原主母亲留下的,终于有了穿上的机会。还有一双皮鞋,是上回随着匿名包裹寄来的,尺码竟也合适。
林然然乌黑的头发擦干后松松挽在肩侧,只见她唇红齿白,星眸含笑,换上这一身衣服款款走出来时,前台愣是没认出她是谁。
人靠衣裳马靠鞍。林然然换了一身衣服,一出门就有人力车小跑上前:“小姐,坐车伐?”
“这里最热闹的商场在哪儿?”
“那要数第一百货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