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听了卢家姑娘的话,秀宁顿时哑然。
她轻声说:“他们没有把你当作女儿,你又何必把他们视作父母?”
卢家姑娘又抹了把泪,“家里穷,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若是不卖了我,家里便活不下去了。我刚被卖去做奴婢的时候,心里也怨过、恨过,可我娘哭着来寻我,我又怎么能对他们不管不问呢?他们也不想这样,我爹也说,若家里富裕,我自然是不会被卖的。”
秀宁淡淡道:“家里既这般困难,为何只卖你,不卖你兄长跟弟弟?弟弟年纪小,这样的小男孩可比你值钱多了,许多人家买孩子回去养,好吃好喝供着,难道不比做奴才强?”
卢家姑娘被秀宁的话惊到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秀宁只对她说:“你若不信,我有一计,你可以试一试。”
她附到卢家姑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卢家姑娘泪水还在眼眶打转,听了秀宁的话,神情多有转变,秀宁深知救人不如自救,且她自身难保,也难做圣人,只对卢家姑娘说若有难处,可来方家寻她。
因这一事,秀宁心情沉重,又想起诸多痛苦往事,心中百感交集。
回方家时,恰逢方三读书,方大赶驴车送人去县城,只有谢隐在院子里洗衣服,和秀宁所见过的男人不同,无论何时,谢隐都是整齐而干净的,他从不会衣衫不整,待人接物也很是温和,有时候,秀宁觉得他不像男人。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秀宁连忙摇头:“我没事,劳烦方二哥关心。”
看出她不想说,谢隐自然也不会多问,他从来不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方二哥,我帮你吧,床单洗完还是抖一抖比较好,不然晒干了容易拧巴。”
谢隐向她道谢,两人在院子里把床单抖开然后晾上去,接着继续做绣活。
本朝的纺织机笨重难用,所以布匹价格奇高,普通老百姓一年到头都穿不起一件新衣裳,富人尚有绫罗绸缎御寒,平民的日子却是惨之又惨,每年冬天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冻死。
那芦花做的袄子看似厚实,其实压根不保暖,穿了不过聊胜于无,起不到多少御寒之用。
纺织机挺贵的,虽然买得起,但没有必要,谢隐打算自己做一个。
平时秀宁很少出门,顶多就是朝交好的胡嫂子家去,其他时候便在家里做绣活,谢隐不做货郎之后基本全天在家,两人相处时间渐渐增多,不得不说,和谢隐在一起,比跟方大方三在一起更让秀宁感到安全和放松。
要是这样平静的日子能够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方大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平日除了地里的活儿,他每天拉两趟驴车,早上去中午回,下午去晚上回,虽然赚得不多,但总比没个进项强。
谢隐准备进山砍几棵树回来,秀宁见他拿着斧子出门,连忙问:“方二哥,你要去哪儿?”
“我上山一趟,很快就回,你在家里把门栓上,谁来都别开。”
秀宁听方大说过山里的可怕,见谢隐要上山忍不住道:“要不你还是等方大哥回来吧,兄弟两个也有板伴儿,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找了村里其他几个小伙子,放心吧。”
他这么说了,秀宁也只能看着他远去。
谢隐从不说谎,他的确是找了村里的几个人,其中就有里正家的小儿子,因为个头小没什么力气,所以靠农活肯定养活不了自己跟老婆孩子,但此人脑子很灵活。
秀宁想要在这里过平静的生活,如果这是现代法制社会,那么问题不大,可这里是封建王朝,假如她的身份有问题,那就得一辈子躲躲藏藏,这种时候,跟里正打好关系是很重要的。
而且兴江村挺穷的,只方家致富,村里别的人家难免眼馋,谢隐也不想见他们穷困潦倒,能帮一把自然就要帮一把,他想引导他们养蚕种棉花,然后改进织布机,建一个小小的织布厂雏形,再慢慢扩大。
男人们可以继续在地里干活,但女人们不必再被关在家里,高门贵族可能不允许女眷抛头露面,可普通老百姓只想日子过得更好一点。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做出织布机,让村里人相信他真的可以,才能有话语权。
谢隐跟小年轻们很能聊到一起去,同时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些村里的信息,当然,他也不会亏待他们,别人帮他扛树,他直接打了一头成年野猪,众人乐疯了,挑着带回去,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跑出来围观,谢隐很大方地表示这头野猪属于村子,由里正做主进行分配,这大家看他的眼神儿都变得亲昵起来。
晚上有了香喷喷的烧野猪肉,吃得方大方三是满嘴流油,而吃相优雅的谢隐跟秀宁对视一眼,一个无奈摇头,一个掩嘴偷笑。
次日他便起来忙活,方大反正是看不懂的,秀宁搬了椅子到屋檐下,一边做绣活一边看。
谢隐手脚麻利又灵巧,一根根木头在他手里那样听话,看得秀宁啧啧称奇。
从早到晚,中午饭就得麻烦秀宁做了,方大第一趟车赶完回来,看见满院子的木屑,忍不住问:“二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