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没人来安慰,公主不高兴地说:“喂,你怎么不安慰安慰我?”
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志轻声回答:“我也很想我阿娘还有阿姐,好想好想她们。”
说着,她自嘲般笑笑:“我这么说很奇怪吧?我其实……对父亲和兄长没有太深的感情,比起为他们报仇,我更想让阿娘和阿姐过上好日子。”
公主小声道:“其实我也一样。”
两人对视,公主百无聊赖地趴到桌子上,“要是我母妃还活着,她看到我这样,肯定要说我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她一边趴着一边说:“什么忠君爱国啊,都是男人讲给男人听的,我从小在宫中长大,听到的训诫归根究底可以归纳为一句,那就是要听男人的话,先听爹的,再听丈夫的,最后听儿子的,如果女人不能生儿子,天底下的人恐怕都不会要女儿。”
可能是这样趴着不太舒服,她蠕动两下,换了个姿势,把脸蛋枕在胳膊上:“我从小见到父皇就得下跪,我又不像其他姐妹乖巧嘴甜,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我,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次面,然后理直气壮地要求我做出牺牲,凭什么呢?”
皇兄们也是一样,来的路上,太子哥哥还在唠唠叨叨,“他们让我把和亲当作一件光荣的、值得骄傲的事,既然和亲这么好,他们怎么不自己上,而是要我来?真正的好东西,难道不是父皇屁股下面坐着的那个龙椅吗?人人都想要,哥哥们想要,弟弟们想要,叔叔伯伯也想要,父皇已经得到了,却还梦想能长生不老,永远坐在上面——哼,当我傻呢,男人能做却不许女人做的才是好东西,读书是好东西,出门是好东西,当官娶妻都是好东西!”
“但就算是这样不懂事又不讨人喜欢的我,母妃还是为了我自尽了。”
公主的眼角流下晶莹的泪水,“我常常问她,为何要满足于这一时的安生,而不去追逐自由,现在我明白了,她是因为我,我也是因为她。”
因为有了女儿,母妃过得不开心也只能留下,因为有了母妃,哪怕自己想逃也会乖乖去和亲——为了让她自由,母妃才写了那封绝笔信,而公主很了解她的父亲,父皇是决不会告诉她母妃去世的消息的,他可不想和亲出现什么变故。
可越是如此,公主越要逃,谁都别想用铁链把她束缚在笼子中,哪怕被砍断双脚,她也不要做囚鸟。
说完这些,公主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很可怕,不想跟我玩了?”
周志摇摇头:“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哼,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公主傲娇地仰起脸,“我的姐姐妹妹们,她们都很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乖,大家为了争夺父皇的宠爱勾心斗角,这次父皇选我和亲,她们都松了口气,可她们不知道,如果还有下一次和亲,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被父皇送人。”
“依靠别人是不行的,人如果不能凭借自己站起来,大难临头时,就只能等死。”
周志露笑了:“你说得真好,不如加入我们吧!”
公主瞥她:“加入你们能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周志说。
“什么嘛,让我加入,连点甜头都不给?要是最后什么都做不成,那我加入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周志:“世界太大了,我所见过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角,哪怕最后不能成功,哪怕身死道消,只要能救下一个人,我就实现了自我价值。”
公主:“……你看起来很冷硬,结果却是个软心肠的家伙啊。”
说着,她突然对谢隐好奇起来:“你提到的那个大哥,能确定他是好人吗?”
“当然!”周志很有自信,“就算全世界都是坏人,大哥也一定是好人!”
公主不信:“世界上哪有你形容的这种好人,我觉得他一定是个伪君子,故意装出一副很好的样子,其实还是为了骗你!”
她说得言辞凿凿,周志却很不满意她说大哥的坏话,辩解道:“不是的!等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哼,我就是不见到他,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大哥不就是邵乾吗?不管他有什么苦衷,邵乾如果是好人,那我就是圣人啦!”
周志一想也是,七公主并不知道这个邵乾是假的,原本的邵乾声名在外,他杀良冒功谎称战胜一事,稍微一查就能水落石出,可皇帝宁可沉浸在在这虚假的胜利中,也不愿治邵乾的罪,由此可见他们君臣是蛇鼠一窝,正是王八瞧绿豆看对了眼。
七公主敢说邵乾是坏人,当然是有底气的,以前兵马大元帅是姚将军时,她在京中曾见过邵乾,打死她都不信邵乾是好人!
与此同时,太子带人到了边境军营,暂时驻扎在里头,同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怎么还没找到公主?邵元帅,这都过去多久了!公主怎么还是杳无音讯?你的人到底有没有用心去找?!”
谢隐随手给太子倒了一杯茶:“殿下别急,该找到的时候,自然是能找到的。不过边境靠近山脉,时常会有野兽袭人,公主又消失在荒郊野外……这万一是被什么猛兽叼去了……”
太子脸都黑了,一国公主要是被狼叼走,那他也不必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