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锋自接到自家兄长的死讯,一刻钟都没敢耽误就往白驼山庄赶来。
他走进灵堂时,衣服上犹带着薄雪。灵堂内虽算不得多暖和,但至少要比寒风凛冽的室外要好多了,再加上他体内内力流转不息,不过是执香而立的这几息间,他衣上的积雪已是肉眼可见的化去,洇出一片水渍。
欧阳锋好似浑然不觉,他神情肃穆的把香插到香炉里,然后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对着兄长的灵位扎扎实实地磕了头,这才重新站起来。
他对这一日的到来没有多少意外,他这位兄长先天不足,不仅无法习武,身体底子也不太好,这几年来身体每况愈下。
他身为习武之人,更是能轻而易举地感知到兄长体内的气血不复曾经的充盈,而是日渐衰败。
不单单是他察觉到了这一点,就连兄长他自己也对此心知肚明。或许整个白驼山庄内,唯有嫂子她被蒙在鼓里。
欧阳锋还记得上一次兄弟俩见面时,兄长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让他在日后一定要看顾好他嫂子,她没有父母护持,也没有子嗣傍身,要是没人照料,这日子怕是会过得无比艰难。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侧过身向着沉默着站立在他后方的女子看去。
他知道自己这位嫂嫂生了一副好相貌,此时此刻对方一身缟素,脸上不施粉黛,发间卸去了钗环,浑身上下都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然而就是这般简约的打扮,都难掩那副容貌带来的丽色。
只是这样乍一看过去,终归是有什么地方感觉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了。
他这位嫂嫂天生一副柔顺的性子,淑慧贤良,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然而同样是闭口不言,此时静立在灵堂里的她,却是少了几分过往的荏弱。
乔安见欧阳锋的衣服已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便模仿着身体原主惯有的口吻对他说:“你先回去换身衣物,小心染了风寒。”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自负年富力强,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欧阳锋自忖他有内力在身,区区雪水算什么。
他道:“有劳嫂子挂心了,这些许雪水于我无碍。”
听他这样说,乔安也不勉强他去换衣服。
欧阳锋回到白驼山庄后,就一手接过了兄长的丧事。
乔安任他操办。
实则也没有什么好处置的,白驼山庄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规矩,兼之这几日风雪渐长,如今已是大雪封山,只能一切从简了。
欧阳锋对乔安一直很客气。
由于天气严寒,房间内离不开煤炭,他甚至亲自看着庄内下仆把所需炭火运送过来这才转身离开。
他的神情锋利又桀骜,他有自信自己能够照顾好兄长的遗孀,哪怕兄长不叮嘱,他也能做到做好。
许是欧阳锋所练功法的缘故,在他回到白驼山庄后,庄内时常会有长蛇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蜿蜒而过。
蛇这种变温动物,冬日需要冬眠,但乔安见到庄内的仆从每日都会刻意在各处撒落一些粉剂,竟使得这些蛇能避开冬眠。以至于如今外界冰雪连天,庄内仍能见到蛇类活动的痕迹。
对于蛇、蜘蛛、蚰蜒等很多人都会惧怕的事物,乔安虽说不怎么喜爱,但也不会像真正的闺秀小姐一样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但是,当她大清早醒来,把脚伸进鞋里准备穿鞋时,一脚踩下去,脚下所触是冰凉滑腻之感,仿佛有活物在脚底微动,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乔安闭了闭眼睛,然后慢慢睁开。
探手从鞋中拎出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她冷静地看着手里的蛇,开始思考做一顿炭烧蛇肉的可行性有多大。
白衣婢女连忙上前把小蛇驱离,用手帕擦拭乔安的手。
乔安说:“无事,就是被吓了一跳。”
婢女安慰道:“夫人莫怕,这些蛇都被豢养过,不听到指令不会攻击自己人。今日奴让驭蛇使多在附近撒些雄黄,以后室内不会再见到蛇了。”
驭蛇是白驼山庄的看家本领,然而以前当家主人不通武艺,夫人又刚嫁过来没几年,根本没见识过驭蛇的场面。但现在换了庄主的弟弟当家,有些事情如何还能同以前一样呢?
婢女见乔安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向着角落处游走的那条小黑蛇,婢女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天,乔安照例准备在天刚蒙蒙亮时前往灵堂,去给这具身体的丈夫上一柱香。
巧的是在前去的路上她正好遇见了欧阳锋,看样子他刚从灵堂出来。
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走起路来都像是带着风,白色的衣摆比地上的新雪还要洁净。
在路经一棵叶片凋零殆尽的树时,他似有所觉地停下了脚步,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两条翠绿的细长小蛇从枝桠上的积雪中冒出头来,攀爬到了他的手上。
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毒蛇,到了他手上,却有如小猫小狗般乖巧。
他察觉到乔安在看他,便转过身,将蛇拢在手里,说:“嫂子。”
乔安不欲与欧阳锋有过多的牵扯,一则她毕竟不是真的身体原主,一则她决定等雪融之后她就离开白驼山庄。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